第七百五十五章 奇葩的私情

清晨的霧氣中,隱約還殘留著煙花爆竹之後的汙染氣味。

皇城裏能時不時地見到、尚未收拾妥當的狼藉物品,都是元宵之夜裝點皇宮、慶祝節目的殘留。這些東西在平素看不到的,畢竟宮中有許多人維持著整潔。

有鑒於去年底以來、朱高煦一直規矩地參加各種禮儀,勤於早朝與祭祀,以平息天怒;元宵剛過,內閣大臣、禮部尚書胡濙便上奏了,請旨今年春季重開經筵日講。

經筵是宋代後、士大夫與皇帝舉辦的一種讀書活動;講官主要講古代典籍經義,以及歷史。但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文官會借古喻今,趁機提出政治主張、對皇帝含蓄的勸誡。

朱高煦以戰爭奪取皇位,登基以來忙於人事整合、軍事活動,從來沒開過經筵。這時候,大臣們或許覺得,恢復重要制度的時機到了。

年節剛過,一切仿佛就要迅速地走上正軌。

這讓朱高煦想起了兒時的深刻感受。過年的時間裏,人們沉浸於節日的熱鬧、親朋聚會的歡樂之中;可每當元宵節一過,大人們馬上就恢復了無趣的謀生活動。鄉村裏各家開始準備種子農藥,肥料、修整田坎。

大概這就是傳統,在大明朝也能感受到痕跡。從皇帝到大臣庶民,都依照著季節、按部就班地進入了狀態。

然而朱高煦今年首先要處理的事,竟然是臣子們的兒女私情。

南方的一部分船隊從安南國回來了,侯顯從劉家巷登陸,率先進京、稟報了柳升的私事。接著錦衣衛指揮使張盛,也來到了柔儀殿,告訴朱高煦另一件奇葩的男女私情。

正因為近來朱高煦每天早朝,所以他早朝後辦公的地方、幾乎都在柔儀殿。

柔儀殿離“禦門”奉天門更近,朱高煦上了朝之後,只要往西北方向過武樓,馬上就能看到柔儀殿。而東暖閣則在乾清門北面、更靠近後宮起居的地方,皇帝宅在後宮的時候,比較適合在那裏進行政治活動。

今日朱高煦接見張盛時,身邊還有太監王貴、少監侯顯,除此之外妙錦也在殿內。如同前陣子廢止的經筵,起居官也許久沒設置了,妙錦能充當記錄一些朝廷事務的人、而且不用公開。

張盛口頭敘述著:“元宵節那晚人多雜亂,婦人小娘遊街觀燈毫不顯眼。那胡娘子與其母一行人出門,中途借機走脫,去私見了解縉家的大公子解禎亮;又因胡家的人在燈市周圍大肆搜尋,才弄得風風雨雨。胡娘子半夜回家,此事傳出來,胡家怕是沒法下台了。”

“幹了沒……”朱高煦立刻又改口道,“甚?那倆人在一塊兒幹了甚麽?”

張盛抱拳道:“回稟聖上,此事沒人知道。怕只有謝禎亮與胡娘子兩人,心裏才有數。”

他接著又說道:“胡學士(胡廣)大發雷霆,已將他女兒鎖在了家裏、嚴加看管,不準她外出。不過微臣派人打探到,此事沒法善罷,胡娘子數日間已有兩次尋短的事發生。昨日微臣在千步廊見到胡學士時,只見他兩眼無光,愁眉苦臉。”

張盛頓了頓,沉聲道:“這胡、解兩家恩怨糾葛。胡學士、解侍讀曾是同鄉同窗,且早就有了兒女婚約。後來二人卻結了怨,胡學士撕毀了婚約,解縉則多次為胡學士宣揚‘看好豬’的笑談,弄得滿朝皆知。他們是勢不兩立……”

“朕也聽說過那些事。”朱高煦道。

信守承諾、道德氣節,都是文官最在意的操守。胡廣與解縉,卻在這方面相互攻擊,其仇怨必定很深。結果倆人的兒女卻有私情,這事便麻煩了。朱高煦還想到了羅密歐與朱麗葉,大概類似眼下的情節。

朱高煦道:“朕想想再說。”

張盛跪伏叩拜道:“微臣謝恩告退。”

相比之下,柳升的事情反而要簡單一些。朱高煦轉頭看向侯顯,說道:“等柳升到京後,你去見他。你要讓柳升了解到朕的意思,朕同意他照自己的心意、決定家事,沒有絲毫反對意見;但同時,你也不能把話說得太確定。明白怎麽溝通了麽?”

侯顯愣了一下,躬身道:“回皇爺,奴婢明白了。”

妙錦投來了贊賞的目光,女性好像對這種情感上的事、總是喜聞樂見。

朱高煦見身邊沒有外人,便又道:“柳升重恩義、輕聯姻帶來的利益,這不是甚麽壞事。何況柳升作為朕麾下的得力大將,這點事、朕豈能不通情理?

然而那阮氏原先有丈夫、且尚未被休,情節有背叛之實;柳升奪人之妻,也擺不上台面。即便阮薦是個罪人,也沒法因此顛倒夫婦常綱等倫理道德,此中必有爭議。若是朕公開支持柳升,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而君臣彼此間心有領會,默契地辦好了事情,方可順利。”

妙錦道:“聖上考慮得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