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 變法(第2/2頁)

齊泰道:“他是國子監的學生,有一陣子在京師讀書,有一陣在家鄉縣學附近遊蕩。除了在濟南城機緣巧合寫了一篇文章,幾乎甚麽也沒做。當然我也是甚麽也沒做成,只不過在廟堂上、說了些沒用上的話而已。我想起一切,只覺得一生都虛度了,挺沒意思,還害了自己一家人。”

蕓娘好言道:“夫君正當壯年,已是大明朝廷官職最高的大臣,不用這樣想。”

“我能坐到現在的位置,全憑一個人。”齊泰神情一變,嘆氣道。

蕓娘道:“聖上?”

齊泰點頭道:“太祖皇帝看中我的才學,今上看重的是我的見識、才能。我這樣的人,如果沒有聖上信任重用,不可能辦成任何一件大事。這便是我與高賢寧的區別。”

蕓娘輕聲道:“我大致明白夫君的意思了。”

齊泰呼出一口氣,指著墻上的贗品畫,“幾天前聖上單獨召見我,聖上便在反復欣賞這幅畫。”

蕓娘應了一聲,夫婦二人一起盯著那幅畫,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齊泰喃喃道:“聖上想變法,但究竟要怎麽變,我沒能盡然明了。然朝臣大多與我的主張一樣,咱們大明朝現在的處境,並無變法的必要。我不是想與聖上作對,只想盡到自己的職責。”

他語氣平靜而堅定地說道:“但若聖上是對的,我自當為君前驅。”

……姚芳離京幾天之後,朱高煦才知道此事。對於皇帝來說,本來也是小事,姚芳也沒理由上奏章;朱高煦現在才知情,實屬正常,他也沒多管。

離酉時還有一陣子,朱高煦到了東暖閣,叫身邊的宦官都出去了。

他便走到墻邊的書架旁,從幾本書下面拿出一只木匣子,然後從懷裏掏出一把鑰匙,將木匣子上的鎖打開。他從裏面拿出了一本冊子、幾張地圖。

做完這件事,朱高煦忽然覺得,自己活像一個土財主,正悄悄拿出藏好的財寶來觀摩,生怕被人看到了偷走一般。

他坐到禦案後面,便翻開那本冊子,開始看上面的潦草字跡。

朱高煦寫得一手好字,他卻不習慣把東西寫下來,多半都是在腦海裏尋思。然而他試圖改造內外的想法,實在是太復雜、太千頭萬緒了,所以只能不斷地記載一些想法,以便逐漸形成比較完善的成套方案。

每一件事,會使哪些人受益,哪些人損失;將造成多大的反抗,能不能鎮壓,或者是否有補償安撫的法子,都不盡相同。所以朱高煦也很頭大。

涉及到一些藩王等重要人物時,他用了拼音的首字母代替,免得萬一這份東西泄露,引起不必要的政治恐慌。雖然這種可能性並不大,乾清宮各處日夜都有人當值,值守的宦官宮女並不會單獨行動。

今天不知怎麽回事,朱高煦感覺注意力似乎無法集中。良久之後,冊子上也無法多寫一筆,翻開的那一頁、也好一會兒沒有翻動了。他盯著紙面上的東西,不能讓自己更深入地思考。

朱高煦放下了毛筆,雙手在額頭上來回揉搓了一陣。他接著站了起來,走到了那扇掛著南亞風格草簾的窗前,望著外頭的庭院。

忽然之間,此前的一個小小疑惑再次湧上了心頭。馬恩慧為甚麽突然變得冷漠了?

他想到這件事,便開始用最近采用的思維辦法、去揣摩理由,把各種因素想出來,進行推演。但是依舊感覺沒有道理。

不過朱高煦發現,自己竟然又能集中精力思索了。相比於抽象的人事身份,他對自己熟悉的人、果然更願意去琢磨。

“咚、咚、咚……”遠處的洪武門城樓上傳來了鼓聲,酉時已經到了。朱高煦吐出一口氣,轉身重新把他的“寶貝”在書架上藏了起來。

他走到了外面的斜廊上,太監曹福上前躬身道:“皇爺,今夜該李莊妃侍寢,奴婢一會兒叫人送莊妃來乾清宮?”

朱高煦點了點頭。

他低頭看了一眼地下的石磚,發現地磚已磨損得十分光滑。幾代帝王、大臣,不知在這裏走過了多少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