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六章 新政東海

到第二日,大戰早已結束,不過前方的明軍步騎分路追擊、仍在繼續。盛庸率眾向東邊的大路進發,路上已見不到任何廝殺的動靜。

空中再度下起了雨,雨水在風中斜飛,讓平原上的景象也變得朦朦朧朧。早上那場雨之後,這是今日第二次下雨了。

“天不助日本國。”盛庸仰頭感受著雨點,神情有點復雜地感嘆了一句。

通常交戰的軍隊,都不願意在雨天開戰。各式火器淋了雨,當然無法點火發射;即便是弓弩沾了雨使用,也會脫膠損壞。加上地面會因為雨天而泥濘、造成行軍調動困難,因此大戰往往總是選擇於晴天。

但像明軍和日軍這樣的軍隊差異,情況便有所不同。明軍顯然不願意放棄火力優勢、被迫肉搏,日軍則本來就沒有火器。下雨天氣,會對明軍遠程火器造成不利因素;交戰雙方,一方的不利便是另一方的有利。

盛庸故此一嘆。古代孫臏提出的天時地利人和的思想,在如今的戰場上依舊有效。

一路上的土路泥濘裏、稻田裏、荒地上,四處可見屍首;狼藉棄於沿途的屍體、仿佛在博多灣的整個平原上連綿不絕。明軍數十裏的追殺,造成的傷亡,必定比戰場上多得多。

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復雜而奇怪的氣味,一夜之後的屍體、大多都已經能看到屍斑了。這片日本國的富庶膏腴地區之一,此時仿佛剛剛經歷了瘟疫、或是饑荒,場面非常蕭瑟可怕。

這便是勝利之後留下的痕跡,盛庸倒也習以為常。

雨越下越大,朦朧的空中,一座小村莊出現在了視線內。有部將建議道:“大帥可去村中避雨,待雨停之後再趕路。”

隨行的兵部侍郎裴友貞卻道:“先前有人稟報,前方已設置了一座大營,大帥不如到了軍營再圖修整。”

中軍得到過消息,日軍事先在一些村鎮裏藏匿了奸細刺客,裴友貞的提醒十分委婉。盛庸便道:“裴侍郎言之有理,便依此議。”

眾人繼續在泥濘中騎馬趕路。人們的身上無不濺了一身泥汙,終於在中午之間到達了軍營。

盛庸到了地方不久,很快西邊有人找到了駐地,稟報了缽伏山北的情況。

昨日旁晚,缽伏山北部防壘的日軍向西進軍,攻擊了明軍在登岸海邊的大營;日軍當然沒能攻破大營,很像是虛張聲勢,退得很快。

今日早上,明軍東線軍隊一部,占領了缽伏山北部防壘、下山門等地,繼續向西增援攻擊。將士們卻發現日軍不堪一擊,大多投降了,一部分逃進了缽伏山中。審訊俘虜才得知,大內家的家督大內盛見、帶著一群武士連夜向南騎馬跑了,留下大多足輕沒有軍官,自然毫無戰心一觸即潰。

盛庸在軍營中,迅速又下達了幾道軍令。明軍前線追擊的人馬,越過了粕屋郡城寨的軍隊後撤。調兵打掃戰場,搜尋明軍傷兵和陣亡屍體。派人在四面召集日本村民,將日軍死屍掩埋,避免腐爛出現瘟疫。

中軍大帳內,盛庸叫侍衛擺上了紙墨等物,開始斟酌字句,親筆寫捷報奏章。

但盛庸還沒寫完,大帳內便陸續來了不少武將,柳升也來了。接著侯海、裴友貞等文官,周全等宦官也聚集到了這裏。唯有平安未到,估計還在前線追擊敵軍。

“日軍不堪一擊。”終於有個武將忍不住開始說話,“俺軍可重新上船,從關門海峽東進,在難波京下船、直逼京都。捉了那個啥天皇、幕府將軍回京獻俘。”

盛庸看了那武將一眼,一時沒有吭聲。盛庸已經是國公了,而大明朝不可能有活著的異姓王,他當然沒必要貪功,只想切實執行皇帝的意志。但麾下的武將們卻很在意軍功,盛庸便不能明說軍功無用。

“然後哩?”盛庸開口道。

部將愣了一下:“然後進京獻俘領賞。”

盛庸道:“本將是說之後的事情。咱們打完回去獻俘了,日本國的地盤該如此處置。朝廷花了那麽多軍費,幹嗎來的?”

部將似乎沒想過那麽遠的事,一時說不出話來。

盛庸又道:“九州島周圍還有大大小小的大名,博多灣要不要留守官軍兵馬?兵無定勢,只要打仗就有各種變數,我軍水陸長驅直入、拉長戰線和糧道,卻並不能保證速勝。即便攻陷了京都,日本國的權貴必定還會往東後撤;那麽京都又得留守兵馬。”

另一個將領道:“我軍立足於博多灣,請大帥派人回京,請朝廷增調援軍。”

盛庸搖頭道:“日本國不比安南國小,大明想僅靠武力占領日本國諸島,沒有二十萬人以上、並耗費糜大設立大量驛站屯堡,恐怕難以辦到。”

“大帥英明!”說話的人是裴友貞,先贊了盛庸一句。裴友貞接著說道:“駐紮日本國的兵馬一多,只能從當地征用各種用度、發生欺壓強奪等事,極可能激起當地人的怨恨;積怨日久,便會釀成之後的大小平叛戰事。這樣的景況,曾在安南國多次發生。而朝廷承擔軍費之後,卻無利可圖,不然朝廷還能把占領地的稻米運回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