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六章 如夢如幻

明媚的陽光忽然從劉鳴的眸子裏刺入,直透腦海。他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害怕,身體下意識地掙紮起來,想找地方躲避。這時一個留著山羊胡穿長袍的人走過來,說道:“劉大人,您醒了。”

劉鳴投靠艙壁、躲避著陽光,好一會兒才稍稍鎮定。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在寶船上,正在航海的途中,但為甚麽會躺在這裏、一時想不起來了。腦門上的疼痛和四肢的痛楚,也隨之而來。

他回顧船艙,發現周圍還有一些躺著的人,那些人身上的不同地方包紮著布。他也很快明白過來,這裏是寶船上的醫樓。

“山羊胡”遞了一盅水,劉鳴立刻捧住鐵盅喝了起來。

“慢,慢點。”

劉鳴灌了一盅水,問道:“我怎麽了?”

山羊胡頓時用怪異的眼神盯著他,宛若打量著一只水牛。“山羊胡”瞧了一會兒,還伸手撐開劉鳴的眼皮,湊近了看。劉鳴擺頭挪開,山羊胡便伸手撚著胡須,一副思索的模樣。

“怎麽了?”劉鳴又問了一句。不過他前後問話的意思,並不一樣。

山羊胡道:“您不記得嗎?前晚上船隊遇到了大風浪,劉大人在下面的舵樓被撞昏了過去。打雷,咯嘣!嘩嘩嘩,大雨大浪……”這廝仿佛會口技一般,在那裏比劃起了場景。

劉鳴的腦子忽然一陣劇痛,顛簸的船艙、起伏的黑水面、黑暗中唐敬的叫喊,頓時紛紛湧了上來。他下意識捂住耳朵:“我知道,我想起了!”

他的耳邊一陣嘯叫,仿若有一只蟬在耳際嘶鳴一般,讓他十分難受,捂著耳朵的手更加用力。腦子開始眩暈,他幹嘔了幾下,差點沒把剛才灌進肚子裏的水吐出來。

忍耐了一陣,症狀才漸漸平緩。劉鳴喘著氣,心裏仍然有點反胃。

山羊胡道:“劉大人頭上的傷和軀幹上的傷口,都是皮外傷,不打緊。不過您最好服藥一月,靜養一段日子。在下先行告退。”

劉鳴輕輕地點頭。

他坐到了床邊,欠身將腦袋夠到窗戶旁。入眼處竟是波光粼粼的寧靜海面,“嘩啦”的浪聲均勻舒緩、聲音也不大。晶亮發光的藍色水面如此美妙,明凈的天空飄著白雲,一切如夢如幻。

如同剛剛才發生過的猙獰風暴、眼下已經完全不見了,簡直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似的。

很快劉鳴發現了蹊蹺,他從窗戶望出去,居然沒有看到、別的哪怕一條船。他甚至因此產生了一些錯覺,感覺自己在做夢。但很快他又意識到、夢裏不該是這個樣子。

寧靜的風光之中,周圍的人們也很平靜,早已沒有了失控的瘋狂情緒。穿長袍的醫士專心地做著事,受傷的人安靜地躺著,有個人只是偶爾發出輕微的呻吟。

“哈……”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劉鳴轉頭看時,原來是唐敬進來了。

唐敬抱拳道:“我聽說劉使君醒了,便過來看看你。”他似乎發覺了劉鳴想站起來回禮,便幾個箭步奔上來,一掌按住他道:“不必了。”

“命大。”唐敬豎起了大拇指,“膽量也大,那晚上我就沒聽到劉使君哼哼一句,有些武夫可都嚇得喊爹呼娘啦。文人來說,我是很佩服劉使君的。”

他看見劉鳴醒來、似乎很高興,情緒稍顯激動,話也多了:“此前劉使君去安南國,深入虎穴,身邊的人都死光了,仍能死裏逃生。今番同行,我瞧劉使君果然名不虛傳。”

劉鳴回顧左右,沉聲道:“我這次出海,乃因家裏的人犯了法。”

唐敬聽罷愣了一下,接著便露出微笑,點頭示意。

劉鳴立刻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海軍裏別的船哩?”

唐敬道:“咱們走散了。不過劉使君不用擔心,這兩天咱們正在周圍轉圈,只是為了瞧瞧、還有沒有落海活下來的弟兄。搜尋數日後,寶船便要向西北方向走,先找到海岸陸地;然後靠著海邊往南走,必定能找到大隊。”

劉鳴又問:“軍中損失如何?”

“咱們這艘寶船問題不大,斷掉的桅杆和損壞的船樓、到了港口都容易修復,死傷也不算太多。船體骨架完全沒問題,寶船結實著哩!”唐敬道。

劉鳴道:“還是唐將軍操縱得當,臨危不懼。”

唐敬露出了一絲奇怪的苦笑,“我就是這個命,風暴讓我覺得自己那啥……很鮮活。”

劉鳴沉思著、咀嚼著他的話。

唐敬又道:“海軍損失幾何、沉了傷了多少條船,暫且咱們還不清楚。不過以我的經驗,除了咱們周圍的船隊,有一部分船隊並未落入風暴之中。”

他說罷在劉鳴身邊坐了下來,用手指在草席上比劃著,“當時海軍的二百只戰艦,正在向南偏西的方向行駛,編隊如此張開兩翼,如同雁形陣,船隊左右兩翼之間的海面非常寬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