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七章 上幹天怒(第2/2頁)

一場戰役、需要先在路上等待一年,當時朱高煦確實沒考慮過如此磨蹭的辦法。

如今他才隱約意識到,自己可能在認識上有偏頗。海洋戰略在空間和時間上的廣闊度、對比目前的技術水平,可能並非他直覺中想象的樣子。

然而,他本來對戰爭是有充分領悟的,明白一場戰爭的深遠影響;所以當初陳瑄所言“沒勝算為甚麽要打”的言論,深得朱高煦認同。機會不恰當時,不能吝嗇時間,因為如果一旦戰敗,戰略實現在時間上的延誤、會倍數地增加。

朱高煦無法親自出海,去替代前方官員決策,更沒法去具體操作戰船、避免失敗。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宏觀大略上進行理智的決斷。不過這回他顯然有些失誤。

“皇爺太苛刻自家了。”王貴只能如此說了一聲,並聲情並茂地嘆息了一口氣。

朱高煦不想和他多說了,因為自己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切實地解決問題。

他走進正殿,在大桌案北邊的椅子上入座,立刻看到案上擺著一疊奏章。他便一本本地瞧上面的貼紙,然後隨手丟在桌案上。原本整齊的桌案,漸漸變得淩亂。

一堆今天早上送來的奏章裏,並沒有看見有關海軍的消息。朱高煦便停手了,皺眉坐在那裏。

大案上除了丟得亂七八糟的奏章,還有一個地球儀。這是木廠制作的東西,出產自皇城西南角的工部木廠。這件東西的做工非常精細,就連支撐木球的弧形木骨架上、也有盤龍圖案的雕花,上面的圖形字樣更是細膩小巧。

然而刻著的地圖、必定很不精確。地圖的一部分是出自海圖記錄、以及朱高煦的個人修改,一部分完全是朱高煦憑“想象”增補的,經緯度可能也有較大差錯。不過海路的大概輪廓形狀,應該問題不大。

地球儀旁邊有一疊書籍,最上面的一本封面上寫著:大明寶船圖解。右下角還有小字,守禦司南署假物院。另外木案上還有一些長短不一、卷好的圖紙,都用紅繩綁著。

朱高煦瞧著面前的事物,便順手用手指刨了一下地球儀,那木球隨之轉動起來。空氣中散發出了一股淡淡的木料芬芳。

或許因為心頭掛念著、最關心的大事,便如一塊石頭懸在胸口,他有點浮躁,靜不下心做別的事。他終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踱步到了正殿的寬闊門扇之外。

太監王貴像個尾巴一樣,也彎著身體跟了上來。

朱高煦站在原地,靜靜地觀望著正殿外面草木繁茂的景色。宮墻外面傳來了鳥雀的鳴叫,那綠意盎然的枝葉幾乎一動不動,只有幹凈得一塵不染的磚地上、躺著的零星新枯葉,讓人感受到了些許秋日的氣息。空中沒有風,天氣晴朗、清晨的空氣清新,身在此地的人,確實難以想象風暴的場面。

王貴小心翼翼地說道:“皇爺,這天兒還很熱啊。”

“嗯……”朱高煦繼續觀望著外面的景色,發出了一個聲音。

他好像在聚精會神地觀察著甚麽,眼睛炯炯有神。然而這寧靜而安穩的皇宮,甚麽也不會發生的。泛著溫和朝陽陽光的琉璃瓦、鮮艷美麗,規規矩矩的一隊宮女、此時正不緊不慢地在走廊上行走。長住在此地的人,幾乎沒有意外、也沒有驚奇。朱高煦只是在想象著,一些虛無的意境罷了。

過了一會兒,他收回目光,想起王貴剛才的話題,便又隨口回應了一句,“很悶熱。”

王貴忙道:“等那邊的宮女過來了,奴婢吩咐她們去取一些冰塊。”

朱高煦不置可否,他也不關心這些瑣事。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說道:“可能要下暴雨。”

王貴聽罷擡起頭,認真地觀摩著天空,接著好似也陷入了沉思。朱高煦卻已從出神的狀態,恢復了平常,他轉身向大殿裏走了進去。王貴幡然醒悟,也急忙邁開步伐,朝著過來的宮女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