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六章 北平的消息

將至酉時,朱高煦等人才從玄武門回宮。他剛到乾清宮,便見著了太監王貴。

王貴上前說道:“稟皇爺,侯左使(侯海)在斜廊上等了快半個時辰啦。”

他接著又低聲道,“下午侯左使走武英殿去柔儀殿,問了個當值的宦官,皇爺在哪裏。奴婢只好讓宦官傳話,說皇爺已回乾清宮歇著了。

侯左使好像有甚麽要緊的事兒,又請來東暖閣覲見,叫咱們通報。奴婢前去見了侯左使,尋思著皇爺早上出門、這會兒該要回宮啦,就讓侯左使等著。不料他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朱高煦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直筒袍服,便道:“朕這便去東暖閣。”

沒一會兒,朱高煦走到斜廊上,果然見侯海仍躬身站在廊蕪中。侯海個子不高,穿著寬松紅袍、身材顯得有點單薄,他回頭一看,馬上跪伏在磚地上:“臣叩見聖上,聖上萬歲。”

朱高煦伸出手臂,將侯海往上一托,“起來罷,讓你等久了。”

侯海道:“臣謝恩,等著聖上是應該的。”

“啥事?”朱高煦一邊往裏走,一邊徑直問了一句。

侯海道:“回聖上,守禦司北署的事。”

朱高煦又轉頭看了他一眼,侯海似乎有點緊張,伸手用袖子正輕輕揩額頭。倆人一前一後走過了隔扇,裏面一個人都沒有。

待朱高煦在那把椅子上坐下,侯海便彎腰作揖道:“臣有疏忽,請聖上降罪。”

朱高煦皺眉看著他,等著下文。

侯海便繼續道:“逃到蒙古的黃儼,曾通過兀良哈人與內地聯絡。臣卻忽略了此事。”

他沉吟片刻,又道:“原先北署設置的韃靼指揮使,名叫郭昂,分司駐在北平城。

幾年前,郭昂上報過一件事,說是一個叫‘花童’的兀良哈人來了北平;花童帶著黃儼的信物,最先找的人是趙王府長史顧晟,為的是從錢莊取出黃儼存放的錢財。

臣隱約記得,自個看過這份奏報。郭昂在奏報中稱,在顧晟告訴他事情緣由之後,他認為可以利用黃儼和兀良哈人、得到一些韃靼部落的消息;所以郭昂請命,繼續與兀良哈人保持來往。

當時臣沒太上心,便以為、無非是北署韃靼指揮使的尋常手段,就沒如何理會。也未曾將這個消息告訴聖上。”

朱高煦問道:“那你現在怎麽上心了?”

侯海道:“郭昂又送了一份密信回守禦所北署,說是顧晟收了賄賂!郭昂得到消息,韃靼人要遣使進京,還發現趙王府長史收了兀良哈人‘花童’的錢。臣始覺,情況怕沒那麽簡單,趕緊前來奏稟聖上。”

朱高煦聽完敘述,下意識想到一個問題、侯海之前有沒有收錢?但朱高煦沒問。

侯海卻是個很有靈性的人,仿佛能猜到朱高煦的心思似的,恍然又道:“臣絕未從中沾利,先前確是疏忽大意了。”

朱高煦點頭道:“當然,侯左使沒必要貪圖那點蠅頭小利。掉身份。”

侯海隱約松了一口氣,抱拳道:“聖上教訓得是。”

朱高煦習慣性地、用手掌在平闊的額頭上摩挲了幾下,他想了一會兒道:“趙王府長史顧晟起初把事情告知郭昂,可以理解為、想降低通敵的風險。但這次顧晟又敢私收賄賂了,又是怎麽回事?”

侯海皺眉想了想道:“聖上提到的關節,確實有點蹊蹺。”

朱高煦問道:“兀良哈人送的賄賂,錢是從錢莊裏取的嗎?”

侯海道:“回聖上話,不是,是兀良哈人自己帶到大明的黃金。”他說罷從袖袋裏拿出了一個信封,雙手呈遞上來,“此乃郭昂的密信原件,請聖上過目。”

朱高煦抽出紙來,快速地先瀏覽了一遍。接著他又伸手道,“郭昂幾年前的那封信,帶了嗎?”

侯海尷尬地彎腰道:“臣馬上回去取。”

朱高煦收回手說道:“明天帶到柔儀殿來。”

侯海道:“臣遵旨。不過那份密信,臣今日又大致看了一遍,事情緣由都記得。”

朱高煦很肯定地說道:“還是要看看細節。同一件事情,不同的敘述方式,意思可能會有出入。時辰不早了,回去歇著罷。”

侯海便叩拜道:“臣謝恩,告退。”

朱高煦在東暖閣裏,又獨自坐了一會兒。

他想起之前代王部署的拙劣陰謀、便是受了其幕僚楊普的蠱惑。而這個趙王府長史顧晟、是太宗皇帝親自挑選的,應該不像楊普那種野路子出身的人才對。而且顧晟拿的錢,可能不敢獨吞。

朱高煦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高燧的容貌,前後尋思了許久,他再次輕輕搖了搖頭。

他拿起禦案上的信件,猶自細看起來。密信裏倒也把“賄賂”之事的經過,描述得很詳細。

郭昂的人先是發現,那個兀良哈人“花童”去過彰德府,便認定花童見了長史顧晟。待郭昂見到兀良哈人花童時,便出言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