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深入敵營

從安定門出來,劉鴻漸一路向東南方向走,他打算摸到農民軍後方先查看地勢,然後再見機行事。

安定門外是一個叫白羊村的破敗村子,之所以叫破敗村子,是因為劉鴻漸經過村子時,竟沒有見到一個活人,空氣中彌漫著陣陣惡臭,醫學院畢業的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麽氣味——屍臭味,看來歷史所說不假,明末時的鼠疫果然十分猖獗,劉鴻漸以袖子掩面,拖拉著一杆長槍快速的穿過無人村。

明末時的農民軍一直以來都扮演著一個奇怪的角色,他們雖然人多勢眾,但戰鬥力卻很底下,號稱五十萬的大軍裏,真正能戰鬥的頂多也就二十萬,其余的多是貧弱的老幼以及婦女,是的沒錯,農民軍們打仗都是拖家帶口的,什麽七大姑不大姨都跟隨大部隊轉戰(逃亡)全國各地。

剛開始時,明軍幾千人追著幾萬農民軍打那是常有的事,而李自成同志也是多次被打的只剩幾個人,鉆進深山裏貓倆月,出去旗杆一紮,大呼一聲:“打開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於是乎吃不飽穿不暖的平頭百姓們蜂擁而至,農民軍卷土重來,而常年幹旱的西北各地幾乎全是難民,李自成從來不缺兵源。

然而鼠疫傳播極為迅猛,到了1644年,已傳播到京城地區,北京周邊的村莊十室九空,無人收斂,因為敢於收斂者都死了,甚至一些大戶人家全家死絕,有貪財的人進去搜刮錢財,竟沒等出去已經倒下,鼠疫之兇,可見一斑。

北京的守軍也死傷慘重,二十余萬京軍死傷的只剩五萬多羸弱的士卒,同樣遭殃的還有數萬匹軍馬,致使大明守軍只能死守北京,坐以待斃,而李自成張獻忠一南一北,把大明王朝架上了火爐,燒殺搶掠,肆無忌憚。

劉鴻漸趴伏在距離李自成軍幾百米外,遠處一排軍士懶洋洋的站著崗,他們並不擔心明軍偷襲,戰馬死傷殆盡北京城內的守軍已經失去了野戰能力。

從身上掏出一塊硬邦邦的大餅,大餅烘幹後可以長期儲存,是大明士兵長途急行軍時必備的軍糧,從兵部領取裝備時劉鴻漸順帶捎上了一塊幹糧,小心的掰下一塊塞進嘴裏,嘶——真特麽夠硬呀!劉鴻漸捂著被硌的生疼的牙齒押了一口水。

少傾,兩輛馬車從營盤中徐徐行來,馬車上用粗布蓋著些什麽東西,出了營盤後右拐時,劉鴻漸赫然看到馬車尾部整整齊齊的大腳,腳是光著的,陽光照耀下顯得甚是刺目,想來農民軍們也深受鼠疫之害,李自成也真夠狠,人都死了還把衣服都給扒了,劉鴻漸誹謗了一句。

他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現在是初春天氣還沒轉暖,幾十萬的農民軍即使可以四處搶掠,但明末時所有的百姓幾乎都處於吃不飽穿不暖的瀕死狀態,又從哪裏搶那麽多的衣物錢糧。

北方近年來大旱,雖不知為何前天突然電閃雷鳴,天降大雨,緩解了多日的旱情,但由於附近多個村莊幾乎死絕,屍首無人收斂,大雨過後,疫情反而更加嚴重了。

馬車每隔半小時就會從軍營中出來個一兩輛,劉鴻漸大致估算了一下,按照這個速度,不用打,六個月後李自成軍就無可戰之人了,但是,北京那時也許已經是空城了。

劉鴻漸在草堆裏趴伏了許久,直到黃昏時,才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慢慢的朝著馬車行進的方向跑去。

大概走了十分鐘,距離營盤三裏外,映入眼簾的是一堆堆土堆,各土堆上都插著個象征著農民軍的旗子,還有幾個挖了一半的土坑,想來是為了接下來的屍體準備的。

不一會遠處又趕來兩輛車子,見狀劉鴻漸趕忙跪在一個土堆前嚎啕大哭。

“表姑父啊,你怎麽就這麽走了啊!怎麽能讓白發人送黑發人啊不對,怎麽能讓黑發人送白發人啊!”

“前面咋回事?誰在那哭?”牽著馬走在前頭的馬夫回頭問了句。

“快點走,俺們過去看看。”後面押隊的兵士喲呵一聲。

夕陽西下,陽光揮灑在一排排屍體上,顯得格外刺眼,只要有口飯吃,百姓就不會造反,華夏的百姓算是最好養活的了,但問題是吃不飽,唉!這該死的饑荒,這該死的戰爭!

“大兄弟,恁是哪個營的?怎麽跑到這裏來哭?”一個面容憨厚的操著河南口音的壯年民兵拍了拍劉鴻漸的肩膀,關切的問道。

“啊!我的表姑父呀”劉鴻漸哭的更傷心了,邊哭邊雙手錘地,以示心中之悲痛。

“可是恁的親戚死了?唉!前幾天俺的小侄子也鬧了瘟疫走了,俺老李家眼看就要斷後了……”說到傷心處,約莫四十的憨厚漢子竟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哭了起來。

劉鴻漸傻眼了,這怎麽說哭就哭呀,搶戲呀!還沒待劉鴻漸做出反應,邊上隨行的民兵邊招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