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爭言

虞貴人用自己性命為恩人曹節爭取到了一個絕佳的機會,同時也為京中大小官員爭取到了三日假期。

是的,朝中上下對虞貴人都是很感激,但基本上只是感激她為大家放了三天假而已。

陽球這廝只是早早的跑到章陵露了個臉,然後便直接偷懶跑回家,和自己寵愛的小妻玩‘入巷’遊戲去了;沒資格去章陵的公孫珣更是一大早便出門,然後硬著頭皮在洛陽四處亂竄,只求買一只貓來,省的後宅不得安寧……他們不是不知道曹節會出來,但是皇家儀仗之中,禁衛護衛之下,去抓人還不如嘗試潛入北宮呢!

那麽,既然連陽球和公孫珣這種人都沒想到會如何如何,百官們又能怎麽樣呢?無外乎是身份夠的不得不往章陵走一遭,身份不夠的幹脆就呼朋喚友各行其是罷了。

而這,便是曹節的老道之處了,除了早有預謀的他自己,沒有任何人會覺得有事發生,而更重要的一點是,當宦官們因為需要往返於章陵和北宮而不得不聚集在一起時,百官卻因為休假而在無形中喪失了組織能力和執行能力。

天氣有些悶熱,等到下午時分,眼看著章陵那裏結束了儀式,百官立即一哄而散,而宮中的諸位常侍、黃門也和一眾禁軍、宮女什麽的,則戴著孝布,一路往北宮而回。

“這是往何處去啊?”眼看著要走到夏城門了,才終於有人察覺到了些許問題。“為何要從夏門回宮,從谷門走難道不更近一些嗎?來時咱們可就是從谷門來的!”

“谷門、夏門也差不了多少吧?”一旁的同伴有些不耐地答道。“天這麽熱,都走了一大半了,難道要折回去?”

“不是。”這個裹著孝布的小黃門馬上惶急搖頭。“你忘了嗎,王常侍的屍首還在夏門掛著呢,上旬我曾經出城一次,恰好從夏門走,看見那屍首不停的往下掉蛆蟲,然後一群野狗在下面舔舐,便再也不敢從彼處走了!”

同伴聽到此言也是嚇了一跳,但終究還是趕緊搖頭:“便是如此也不好辦,這麽多人都在,還有不少常侍,哪裏輪得到我們說話?到時候低頭不看便是了。”

“要不,你我告假先走,直接回家如何?”原本那人終究是有些膽怯。“那地方太嚇人,去一次三日都吃不下飯……”

“告假倒是無妨。”同伴連連頷首。“帶上我,咱們一起躲開便是,去你家喝酒。”

然而,讓兩個小黃門有些驚愕的是,當他們試圖脫離大隊時,卻被沿途護衛的虎賁軍給當眾攔下:

“曹公有令,凡事回宮再說,中途不許離隊!”

隨著這句話,騷動立即蔓延開來,很快,那些中常侍、中黃門們就紛紛得知了消息,而且個個驚怒交加。

“曹公,你這是何意?!”趙忠第一個站了出來。“如今你已經不是大長秋,也已經交還了符節,並無權管束虎賁軍!”

“我並沒有管束他們。”曹節指著自己頭上孝布,面色如常地答道。“只是身為宮中最年長的常侍,免不了要提醒他們約束一下秩序……今日是虞貴人的下葬之禮,虞貴人乃是章陵的妃嬪,素來德高望重,平日裏在宮中不拿架子是她生性和善,怎麽能入土為安之時還要被人漠視呢?那些外朝官吏看不起虞貴人倒也罷了,我們一群閹人,乃是天家的奴才,做奴才的難道也要無視主人嗎?趙常侍這話,恕我有些聽不懂。”

趙忠並未反駁,反而是微微點頭,一臉贊同的樣子……這倒不是趙常侍慫如狗,而是他忽然想明白了,若是曹節仗著自己在虎賁軍中的權威在此時搞什麽兵變、囚禁之類的狠招,他這時強出頭不過是自尋死路;而若不是,那只要忍過一時,等入了北宮,萬事自然無憂,說不定還能借此事爭一爭一直懸而未決的大長秋之位呢。

既然如此,這一小段路而已,且隨對方意便是。

實際上不止是趙忠,便是張讓、程璜、夏惲、郭勝、孫璋、畢嵐、段珪等一眾核心常侍,還有幾乎所有的中黃門、小黃門,也全都相當的識時務,一個個的老老實實閉口不言,只是跟著大隊往城內行進而已……直到隊伍行進到了洛陽夏城門前。

“止步!”曹節忽然面無表情的停了下來。

“曹公有令,止步!”一旁的虎賁軍郎官立即按著儀刀傳遞了命令,而隨著他的下令,原本只是充當儀衛的上百名披甲虎賁軍士,也是紛紛持械駐足……這下子,根本不用這些軍士再說什麽,周圍的百姓立即一哄而散,而諸如張讓、趙忠等人,也在相互傳遞了幾個眼色後,老老實實的帶著大隊停了下來。

下午時分,天色愈發沉悶,數百戴著孝的禁軍、內侍、宮女僵立在烈日之下,而把控了局面的曹節曹漢豐卻一言不發,只是緩步來到城門之下,攏起袖子仰頭看向了掛在城頭的‘王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