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赤伏真人正天位

說是休息到天明,但孫堅卻犯了個巨大的錯誤,那就是天明比他想象中來的要快!

雨夜的雲層給了孫文台一個錯覺,讓他以為天明還有很久,足夠他的部隊獲得一個充足的休息時間,但實際上,他摸到鄾聚小城的時候就已經近午夜了,然後再出發、再突襲,時間早已經在讓人振奮的勝利中偷偷溜走了許多,而偏偏夏日的日出又是一年最早的。

另一邊,太陽是永恒的,漸漸停下雨水的雲層是不可能遮蔽住所有光線的,所以很快,隨著太陽在雲層後東升,原本漆黑一團的戰場立即開始變得有些漸漸模糊,繼而清晰起來。

但偏偏與此同時,孫文台的部隊實在是太累了,雖然地面潮濕、營地雜亂,可很多士卒一旦坐下就困倦到不行,乃至於有人之前素衣白刃搏殺都毫發無損,卻竟然猝死於睡夢之中,也是讓孫堅所部將領一時慌亂。

照理說,這正是之前呂布所言,引兩三千眾奮力突出,反敗為勝的最好時機。

不過,戰場上永遠會出問題,城下已經成為爛泥潭的軍營內孫堅軍可以因為主帥誤判而使全軍陷入危險境地,城上卻更加幹脆到讓人無語——蔡瑁和劉磐之間發生了內訌。

說內訌可能有些誇張,但考慮到眼下這個情形和可能發生的嚴重後果,說不是內訌卻也不免自欺欺人。

蔡瑁和劉磐之間的深層矛盾就不必多說了,本土大族與外來統治者親信之間的地域矛盾,這年頭誰都避免不了……公孫珣剛剛確立了河北為重心的統治模式,審配就拉杆子與呂範分庭抗禮,可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功勞與資歷;至於袁紹的敗亡,幹脆有幾分是要直接算在這個問題上的;那麽劉表一個兗州山陽出身的黨人大佬,來到江漢之地做刺史,雖然說大家為了生存一開始一定會緊密團結的,但離了劉表往下的諸人又怎麽可能真的親如一家呢?

更何況劉表這都到荊州四年了,早過了相忍為國的時期了。

而二人直接矛盾似乎也毋庸多言……亂世當中,軍權第一,蔡瑁一開始擔任江夏太守,後來讓給黃祖轉而擔任襄陽所在的南郡太守,而公孫珣設置軍師一職的事情,各處也多有仿效,於是蔡德珪又被劉表拜為軍師中郎將,實際上是荊州的軍事主管,劉表副貳;不過別人怕蔡瑁,劉磐卻不懼,其人乃是劉表族侄,是劉景升在軍中真正的體己人,不然也不至於此戰一開始讓他統軍出戰了,如此人物,大概也是荊州軍中唯一能與蔡瑁,還有分治江夏的黃祖分庭抗禮之人了。

至於今日導火索嘛,說起來還要怪呂布……這廝建議蔡瑁關閉城門,驅逐潰兵繞城而走,道理是對的,可人家劉磐和黃忠等人狼狽逃回,居然也被拒絕入內,只能一路狼狽,從東城繞到西城,然後方才叫住認識的西門守將,這才打開了城門引隨從潰兵進城!

說不上誰對誰錯……蔡瑁當然理直氣壯,這事鬧到史書上他都不懼,說不定還會說他法度嚴密,可人家劉磐在城外幾乎丟了性命,作為直接受害者難道也要他稱贊蔡瑁法度嚴明嗎?!

一時間兩人吵鬧不休,偏偏又都有部屬隨從,誰肯相讓?

下面的將領也是一分為二,城上之人嫌棄城下之人潰敗無能,城下之人憤然於城上坐享城池,非但見死不救反而臨陣不納……最後呂布苦口婆心勸了又勸,勸到太陽都出來了,雙方才好歹念在城外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孫堅,看在孫老虎與呂老虎二人的面上沒有火並,而是一個占據東城、南城,一個占據西城、北城,各做防守去了。

但這麽一來,呂布的出擊計劃卻是徹底落空了……大敗之後,城中稍微有精神氣的兵馬被兩位荊州大佬各自帶走一半,生怕給對方留多一個,全都在城頭上站的穩穩的,留在城中閑置的只有一堆人人帶血、滿身泥汙,連甲胄都無的潰兵,哪裏能有一支修養生息的生力軍此時突然交給他呂布領著突出去呢?

“溫侯,如今之事如之奈何啊?”蔡瑁等劉磐走後許久,方才想起出擊之事,不免有些訕訕。“劉磐這廝如此可惡,無能失掉營寨之後還徒勞耽誤戰機!”

呂布早已經無語至極,心中暗罵不止,甚至後悔沒把自己那八百騎兵藏在城內了,唯獨他現在孤身在此,還能如何呢?

“蔡君安心,不要緊的。”呂布面上微笑不止,卻是順勢轉向了城東面被孫堅軍奪取的原荊州軍大營,並隨意指點而言。“事到如今,我軍雖不能再出城反撲,可你看孫堅士卒,也個個疲敝到了極致,彼雖大勝,此時又能如何呢?”

“說的也是。”雨後雲層縫隙中微微灑出的陽光之下,蔡瑁眯著眼睛看向城下,全然沒了之前清晨時要與劉磐火並的剽悍姿態,儒將風采盡顯,卻又忽然蹙眉。“不過,若是彼輩強行乘勝攻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