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世間魚鳥各飛沉

戰爭沒有結束,孫堅注定要震動華夏的表演依舊在沔淯左右繼續,而其人既在六月中旬擊破鄧縣劉表軍主力,又喪失了愛將蔣欽,卻居然沒有被沖昏頭腦,更沒有著急強渡沔水攻擊襄陽。

原因有三:

一個是襄陽城三面環水,一面有山,易守難攻之余堪稱雄踞沔漢,這種城池圍城簡單破城難,而劉表在上來南陽被袁術占據的情況下選擇這座緊挨著南陽邊界的城作為自己統治核心,絕不是無的放矢,貿然渡河,未必就能成功;

其次一個,就是孫堅此次雖然大勝,卻也真的是死傷慘重,士卒疲敝,未必就有余力;

最後一個,乃是身後還有別的敵人沒有清除掉……黃祖和袁術合兵一萬五千就在側翼淯水東岸,總是要防著的。

於是乎,在留下侄子孫賁引兵三千駐守要害之地鄧縣之後,六月下旬,足足在新野、朝陽一帶休整了十來日的孫堅,在等到了後續糧草、軍資以及部分輔兵到達以後,方才整備出了一萬精銳部隊,浩浩蕩蕩、堂而皇之的渡過了淯水,直撲蔡陽!

蔡陽城中,袁術、黃祖其實早就因為鄧縣之敗為之喪膽了,所以明明手中還有一萬五千之眾,卻始終沒有嘗試渡河去攻擊孫堅的疲兵,反而坐視對方休整完全。

不過有意思的事情是,臨到此時,黃祖卻並沒有轉回江夏……反而是袁術跑了,這位後將軍扔下蔡陽城獨自逃去江夏,只留下手下大將紀靈率殘部隨江夏太守黃祖舉眾迎敵而已。

答案不必多言,雙方軍隊雖然數量上可能黃祖軍還要占優一些,可將領的質量、士卒的經驗、全軍的士氣卻根本不是一回事,更不要說此戰名義上的主帥袁術棄軍而走了!

故此,此消彼長之下,黃祖、紀靈所領之軍幾乎是一觸即潰,而黃祖與紀靈二將也被一並擒獲,繼而押解到了淪陷的蔡陽城中,縛到了孫堅身前。

二將來至孫堅所據一處大宅之內,上得堂來,祖茂試圖讓二人下跪,二人卻居然全都不跪,祖大榮試圖用強,卻被孫堅斥退了。

“後將軍的地盤,他自己都不守,你們一個部將一個客將為什麽要為他送命呢?”孫文台端坐於上,一時好奇。“而今日戰敗,又有何話說?”

“戰敗並無話可說。”紀靈渾身狼藉,須發間俱是血汙,又被捆縛雙手,卻昂然而立。“但前一問未免可笑……既為人臣,哪裏又能為了苟且性命而反叛呢?我又不是某些人,受人恩卻噬人身!”

孫堅幹笑一聲,卻並未生氣:“後將軍的恩德我不會忘記的,所以即便是接下來進取江夏,擒獲了他,也會好生送到長安,讓天子和尚書台來定他的罪,而不會擅自問罪……紀將軍,你只說這些俗恩小義,可當今這個世道,悖漢室大恩、逆天下大義的難道不是後將軍嗎?他在南陽做的事情,你難道不知道嗎?以後將軍部屬而死,你就不怕死後被人恥笑千載嗎?”

紀靈沉默片刻,依舊正色相對:“如今天下大勢皆以公孫氏為正,袁氏為逆,我如何不知?至於後將軍在南陽做的事情,我更不可能裝作不曉,但紀靈一個山東匹夫,以良家子入朝為虎賁軍,若非袁氏恩德,哪裏能登堂入室,為一任兩千石中郎將呢?匹夫之才,此生只有些俗恩小義持身了……而且再說了,為後將軍部屬會被人恥笑,投靠足下這種人,為足下賣命,難道就能算是持大義然後不為後人笑了嗎?背主反刺之人,割據義弟領地之人,當父殺子之人,有什麽資格教我大義?”

紀靈之語,前面還算是有所鳴,最後一句卻是陡然讓堂中氣氛凝固起來……不過,隨著孫堅徹底吞並中原精華之地,且有繼續虎吞荊襄之地的氣勢,如今其人威勢漸成,周圍部屬親近如祖茂不得命令,卻也不敢擅自在他面前亂為了。

實際上,當看到孫堅只是微微動容,卻並沒有多余反應後,祖茂等人也只能強壓怒氣不做理會。

“那黃府君呢?”孫堅花了許久功夫方才放開案下緊握之手,然後扶案看向了另外一人。“你是客將,又何至於此呢?”

“賣瓜兒這問的也太可笑了。”黃祖儀容比身側紀靈要幹凈一些,所以一時冷笑相對倒也顯得從容。“他袁公路是何等人幹我何事,什麽客將主將,有何意思?”

“可你今日明明是在為袁公路舍命阻攔吧?”

“我是在還劉荊州知遇之恩!”黃祖忽然肅容。“袁公路是個什麽東西,值得我賣命?若非紀靈這廝與我說若不放其主先走他便不隨我戰,我早就把什麽後將軍的腦袋給擰下來了!”

孫堅恍然:“劉景升在荊州不過四年,便得人心如此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