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秦嬴謾作東遊計(第3/4頁)

“非是此意,只是說他未免為之動搖罷了。”劉備搖頭以對。“就好像我,父母皆喪,又無兄弟姐妹,幾乎伶仃一人,所以凡受嬸娘之問詢,總是心中感恩的,而且我以為,日久天長,河北那邊對我的關心,也不是什麽虛偽應付……”

“你總不是想說你也反悔不想打了吧?”曹操居然不以為意,反而在馬上失笑。“怪不得今日在禦前竟然無一言。”

“非也,恰恰相反。”劉備昂首望落日而言。“正是為此,我才漸漸明白自己的心意……因為此時此刻,我已經避無可避,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一開始,我騙自己說,替我兄做一個後備之人;而後,我再說自己要對淮南百姓有為任一方之責;再往後,我說麾下文武欲成大事,則我迫不得已,不能相負;但等到聽說我兄稱公建制之時,我方才醒悟,自己別人他人,都是借口!我就是有取而代之的野心,我就是放不下自幼在家門前桑樹下起的那份野心!我劉玄德就是個心懷妒忌的負義小人!不就是若背誓言,當血盡而亡嗎?那便血盡而亡好了!我難道怕一死嗎?”

曹操微微側身擡頭,盯著劉備的側臉看了許久,卻是忽然在馬上伏鞍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而劉備依舊端坐於馬上望西不動。

許久之後,曹孟德方才止住笑意:“都是被公孫文琪這廝給帶偏了,往前十年,大丈夫野心滋滋,本無不可對人言,偏偏他要說什麽為生民計,壞民生為罪什麽的,搞得天下人都虛偽起來了……偏偏說到底無外還是乎那句話,為天下事者,為何不能是我?!”

“這種變化不對嗎?”劉備打斷對方,依舊目不斜視。“就不能自認自己是個野心勃勃之輩嗎?何必強辯?今日見孟德兄,戰意如此盎然,難道不是同樣有所覺悟嗎?”

“玄德。”曹操嘆了口氣。“咱們不一樣……你和北面的關系到底更進一步,你是他的兄弟,所以躲無可躲,只能承認自己的野心滋滋,但我不一樣,我只是他友人罷了,友人之間還不需要將自己逼到那一步……你可知道,他發布告,說什麽‘勿謂言之不預也’的時候,曾讓使者同時與我送來一封書?”

“哦?”

“打開信來,卻只有一句話,”曹操語氣忽然有些怪異。“你道是什麽?”

“……”

“他說,他如今是國公了,可以用一些非常之禮了,所以請我替他以太牢之禮祭祀橋公!”曹操語氣依舊怪異。

而劉備望著落日,卻是微微一怔,儼然是想到了什麽:“我曾聞橋公往事,知道他當年同時看重燕公與孟德兄,但卻猶重孟德兄,時人多以橋公難得眼誤,而燕公此舉,儼然是嘲諷激將之策!”

“是激將之策,卻正激我心!”曹操終於勃然變色。“公孫文琪早就知道橋公與我有殷殷之盼!說不得還早就知道,橋公身前曾與我有約,待我功成名就,必以太牢饗之……可他卻如此辱我,我焉能不戰?!不然呢?難道要我倒戈卸甲,降服於他,然後做一個侍從,在橋公墓前側立,坐視他奪我祭祀之約嗎?!”

“說到底,還是孟德兄未嘗服於燕公罷了!”劉備終於微微失笑。“自古人心在不平,不平則鳴,這個激將之策,真是一擊而致命!看來我兄也想畢其功於一役……”

“他歷來如此!”曹操冷笑以對。“奪大勢取先機,加以明謀,逼得對方一戰而決,然後以他那為天下冠的鋒刃一刀斃之……卻不知,這也正是他的破綻!兩刃相交,他是寶刀,我是殘刃,然寶刀可殺人,殘刃亦可向前斃人命!正是要在這種大戰之中,尋得三分勝機,然後決一雌雄!”

劉備微微斂容。

“你我二人皆已示決意,玄德難道就只有這點言語嗎?”曹操繼續喝問。

“戰場在何處?”劉備昂然勒馬臨夕陽反問。

“我意北上陳留,臨官渡以對河北。”曹操幹脆以對。

“既如此,則我能出十二萬眾!”劉備面不改色言道。“糧草兵甲也會盡全力而為……徐州水軍萬余北上以兌青州水軍自不多言,除此之外,吾還會讓周公瑾帶上一萬輔兵協助防守徐州北面,然後再拜魯子敬為大都督,劉子揚為副都督,挾兩淮十萬之重,合三萬戰兵,三萬輔兵,四萬民夫北上,聽命於孟德兄!”

“你不來?”

“不去……一來還是不想違背誓言;二來,我若北上,則戰兵合力之時誰為主次?魯子敬大事精明,小事雍容大度,正合為你調度。”

“善!”曹操終於長呼了一口氣。“我就知道玄德不負我……不過,益德那裏你是怎麽說的?他能來嗎?”

“怎麽可能?”劉備終於嘆氣。“朱符上月降服於我,來時,我已經委任了益德為豫章太守,子布為丹陽太守……我且安坐汝南為你調度後勤,若事敗,我自然隨他們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