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裂變 6

兵歌(2)

我們在群山之間的山谷紮營,迷彩色的營盤和群山連為一體。直升機頻繁地起降著,運來我們弟兄的裝備給養,配屬的高炮部隊嚴密防守著山谷的上空。對於進入90年代的中國陸軍來說,演習的難度和對抗性越來越強,往往導演部的命令還沒有下,演習的序幕其實就已經拉開了。所以我們不得不防兄弟特種大隊的奇襲,實際上這種事情的始作俑者還是我們狗頭大隊,還是得怨那個狗日的狗頭高中隊。

那還是幾年前的一次演習,本來他的任務是偵察監控兄弟部隊的坦克團的開進和駐紮情況。這個任務不難完成,當時的中國陸軍參加演習的部隊還習慣於導演部一聲令下才開始按照演習預備方案互錘,甚至有時候結果都是事先設計好的。這都是被報告文學小說和電視劇公布了無數次的往事了,說說也不算犯規。當時的中國陸軍確實就是這樣,沒有辦法,多年沒有大規模的戰爭,很難繃起這根筋。

狗頭高中隊帶人化裝成車站的民工,跟那兒混事扛大包。兄弟部隊坦克團的平板車剛剛進站,還沒有開始卸車,黃色煙霧就在坦克運輸板車的四面八方升起來了。不用說,是狗頭高中隊帶人幹的。這一下子,按照演習的規則,一個坦克團還沒有卸車就報銷了。兄弟部隊的軍長不樂意了:“這還沒有說開始呢!”官司一直打到導演部,最後還是我們副司令拍板:“一進入演習區域,就是戰爭開始!”得!兄弟部隊吃了個啞巴虧,沒什麽可以說的了。

從此,我軍區的演習部隊在進入演習區域之前,就卸下炮衣空包彈上膛。最後越演越烈,甚至在離開營房之前就開始部署反偵察手段,派空車走別的路線,大部隊秘密開進。甚至有的秘密行動連導演部也不清楚實況。

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就是因為狗頭高中隊扔了十幾顆發煙手榴彈。總之演習開始以前,情報偵察和特種部隊滲透就進行得如火如荼了,雙方瞅誰都像對方的情報搜集人員——也確實有不少人混在地方百姓裏面來回尋摸,有時候邪乎玩起來還動過醫院的女兵化裝成偵察,絕對是防不勝防。

一中隊化整為零在我們來之前就出去了,或者空降或者機降或者跑路,到藍軍敵後進行偵察,破壞襲擾,給空軍弟兄和地對地導彈部隊指示地面重要目標。

我們到作戰前進基地的時候,最後一個分隊剛剛從帳篷出來,一身迷彩,背著武器和傘包就上直升機。

我們互相打招呼:“錘他們狗日的!”

他們一笑,都是一嘴白牙:“錘他們狗日的!”演習的時候,這都成了口令了。

然後他們的直升機離去,消失在黃昏的天邊。夜間空降滲透,什麽任務呢?我在心裏尋思,但是沒有問。因為不該知道的,最好不要知道。

我們弟兄也躍躍欲試,但是我們是特勤隊,是紅軍司令部特戰指揮部直屬的戰略特種部隊——你想出去就出去啊——戰略是什麽意思呢?就是不是戰術偵察或者打擊,是戰略偵察或者打擊。首長是要在全局考慮上給你任務的,想錘啊,等著吧。

不過我們心裏也高興,要我們錘絕對狠狠錘。要不怎麽能叫狼牙上的牙尖子呢?晚上參謀長給我們特勤隊介紹敵情,講解對手的主要情況:藍軍,一個機械化步兵師加上一個陸航大隊,配屬相應的後勤保障部隊和空軍強擊轟炸部隊。接著就說這回軍區為了給我們狗頭大隊一點兒顏色,讓我們別太猖狂了,專門從兄弟軍區借了一支特種大隊,跟我們打特戰對特戰。

我們底下開始叫囂:“誰啊?誰啊?錘他個狗日的!”

參謀長就笑,幹部看見戰士這種鬥志昂揚的德性都想笑。

然後投影上出現了一個貓頭,我們就笑:“貓頭對狗頭!倒是天生對手,都打了幾千年了!”這會兒才知道它是兄弟軍區的王牌,也是號稱全軍數一數二的特戰精英——黑虎大隊。

弟兄們就笑:“原來是黑虎,還以為是貓頭!”

參謀長也笑,他也不敢說什麽,倆大隊長都是一等功臣,都是戰鬥英雄,都是特種部隊的開創者,在前線還是一個鍋子吃飯的戰友,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都是他的老前輩、老上級,他能說什麽?而且兩人還都喜歡自己設計特種部隊的標志,結果一個像狗頭,一個像貓頭,這就是緣分啊,還能說什麽?

我們特勤隊的任務就是搞掉貓頭,深入敵後去抓貓頭大隊的大隊常委,抓幾個算幾個,即便一個也抓不住但也得弄掉幾個(就是撕了他的胸條證明陣亡),說白了就是出奇制勝,出其不意先給他個顏色看看,搞掉藍軍的特種部隊指揮系統,當然更重要的是給一向在全軍鳥氣得不行的貓頭大隊的大隊長一點兒顏色看看,省得全軍特種部隊部隊長一起開會的時候上級總是拿貓頭大隊跟狗頭大隊一起說事兒。這回就讓他們看看誰是王牌,誰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