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7頁)

“我確實……”

“確實什麽?確實想給連隊抹黑?”指導員直視著李明強,那眼光鋒利地像刀一樣,李明強從沒有見到過和藹可親的指導員有這麽鋒利的眼光。

“我,是,睡……”

“你沒有睡覺,你是一直堅守崗位到天明的。”指導員搶過話茬說。

“我,我不要嘉獎!”李明強突然大聲地說。他紅了臉,他知道劉根柱受處分是咎由自取,但是他也不配受這個嘉獎。

“李明強啊李明強,你,怎麽回事兒呢你?平時看你挺聰明的,怎麽一點兒也不開竅!”連長指著李明強的鼻尖說到這裏,照李明強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說:“實話告訴你吧,給你嘉獎是真,處分劉根柱是假!這是工作方法,你懂嗎!”

李明強一下子愣在那裏,好像不認識連長、指導員似的。

“你是一班之長,連隊樹的標兵,帶頭遵守紀律,維護連隊的聲譽,每時每刻都不能忘記!”指導員一臉嚴肅地說。

李明強突然想笑,但又笑不出來。他從四十五度角的方向瞥了連長、指導員一眼,低下了頭。

“去吧,沒你的事兒了。”連長說。

“記住,你是連隊的標兵,時刻要注意自己的形象,當好標杆。”指導員又照李明強的肩膀上拍了兩下,笑著說:“好好幹,連隊支持你。”

李明強走出連部,嘴角泛起了那種帶有諷刺意味的微笑,那笑意還未退盡,迎頭撞上了駕駛班長,老班長劈頭一句:“等著,我回頭找你算賬!”

原來,駕駛班長駕車到了山海關城裏,正逢工人上班學生上學,車開得很慢,突然一個青年人騎自行車橫穿馬路,老班長一個急刹車停住了,可後邊跟著一輛北京牌吉普車,沒有看到刹車燈亮,還向前開,發現卡車停了已經晚了,一個緊急制動,車頭還是鉆進了卡車的屁股下,吉普車頭蓋被掀前擋風玻璃粉碎,駕駛員頭上撞得起了個大疙瘩,多虧處理交通事故的民警拿著斧子一面砍,駕駛班長刹車燈不亮賠償二十元錢了事。

駕駛班長到連部匯報了事故經過,回來後,氣也消了,笑嘻嘻地對李明強說:“是不是你小子把我的刹車燈給摘了。”

“嗯。”李明強點了點頭。

“我一想就是你小子,別人不幹這事兒,肯定是你摘了做小燈用的。”老班長說著,嘆口氣,又說:“你怎麽那麽貪呢?摘一個不夠,兩個都給我摘了!”

李明強像做錯事的小學生,在駕駛班長面前低下了頭。駕駛班長又笑著說:“以後要用,給我要,別再摘車上的了。汽車沒有刹車燈,出事故了怎麽辦?”

李明強的臉更紅了。

晚上,連隊點名,連長又宣布兩項連黨支部的決定,鑒於排長事務繁忙,工作壓力大,免去劉根柱五班長職務,繼續代理排長履行排長職責。提升李明強為五班班長、謝國華為五班副班長。

李明強自從當了班長,就被人稱作“玩命三郎”——幹起來不要命,學起不要命,玩起來不要命。他說全連九個班,五班位居正中間,一定要成為連隊的“中堅”力量,工作上要時時處處爭第一,不能落在其他班的後頭。全班擰成一股繩,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再加上劉根柱的保、連隊的樹,五班一躍成為了標兵班。李明強的學習一天也沒放松,每天晚上鉆在被窩裏學到十一二點。不會的題,全寫信寄給了衛和平,衛和平能解答的自己解答,不能解答的就請教北大附中的老師,兩個人的通信更頻繁了,一星期最多的時候,可往返四封,老收發沒有絲毫的懷疑,封封截留,親自奉送。而這些信中,確實流淌著衛和平的愛、李明強的情。

時間過得飛快,夏去秋至,秋去冬來,轉眼山海關又是一片銀裝素裹推著一汪無邊無際的海。劉根柱終究未能實現自己轉志願兵的願望,被列入復員的名單,李明強被任命為代理排長。

劉根柱要走的頭天晚上,約李明強又一次來到海邊,來到他們第一次談心、第一次打架的地方。天上沒有月亮,幾顆星星閃著細微的光,天黑得像個鍋底,但是地面上厚厚的白雪將人們的五米空間映得很亮,退了潮的大海嗚咽著,像一個巨人在哭。

兩個兵佇立在海邊,看著黑幽幽的海,看不清波濤,更看不到熠熠閃亮的鱗光。李明強對劉根柱說:“排長,來,對著大海喊吧。”

劉根柱不作聲。

李明強對著大海喊:“哦——嗬——哦嗬哦嗬。”

“別喊了!”劉根柱突然暴跳起來,恨恨地說:“跟他媽哭似的。來,你不是會武功嗎,今天咱們打一場。”

“排長——”李明強猶豫了。

“排什麽長,現在排長是你!”劉根柱說著飛起一腳直取李明強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