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10頁)

頃刻,有人敲門。吳先生放下茶杯,向裏屋看去,似乎又壯起了膽子。隨即,他做了一個深呼吸,起身,過去開門。

門開了,只見一個戴著眼鏡的五十多歲男子閃身進來。吳先生臉上瞬間閃過驚訝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顫聲喊:“老彭?”

老彭則是滿臉欣喜,上去與他緊緊擁抱之後,抓住他的肩膀:“老吳!你怎麽還在南京?你不是去上海了嗎?”

吳先生呆呆地說:“怎麽是你……”

老彭笑著拉著他走到桌旁,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呆頭鵝,不是我是誰?”

吳先生搖搖頭,驚慌地看了一眼裏屋,走到老彭身邊坐下,吭吭巴巴地說:“你……誰通知你來的?”老彭坐下,點著一支煙:“我也不認識,應該是新同志。快說說,什麽情況?”此時吳先生心慌意亂,有很多話到嘴邊,卻欲言又止。他緊閉著嘴唇,表情顯得很是糾結痛苦。老彭看著他,直皺眉,壓低聲音:“老吳,怎麽越活越回去了?國民黨的狗腿們跑了幾步,就把你嚇得魂不守舍的,我當初怎麽教你的!”吳先生還是緊緊咬著嘴唇,隨後閉上雙眼,默不作聲。老彭看著他,疑惑不已:“怎麽回事?”

“江北三傑的彭益,久仰啊!”突然,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從裏屋傳出,老彭猛一回頭,看到了從裏屋走出的何光。老彭又回頭看著吳先生,一愣,頓時什麽都明白了,死死盯著吳先生。吳先生依然緊閉雙眼,嘴唇直哆嗦。

何光走過來坐下,注視著老彭道:“彭先生,今天真是意外之喜。本想抓只小老鼠,卻逮著一只熊。摟草打兔子——”頓了頓,轉向吳先生,“你今天送的可是大禮啊!”吳先生睜開眼,聲音顫抖著對老彭說:“大哥,我,我……我實在……”老彭盯著他看了半晌,沒有答理,轉向何光:“這位是?”

何光笑著回應:“小弟姓何,無名之輩,在保密局勉強混口飯吃。”老彭也笑笑:“幸會啊!”說話間,主動從衣服兜裏掏出槍,扔到一旁,“既然吳先生都棄暗投明,也算是表率,咱們都是聰明人,我知道我今天出不去,我不反抗,說說條件吧。”此言一出,吳先生詫異,不可思議地看著老彭。何光也很意外,隨後轉為驚喜:“啊……好啊!彭先生真是明白人!這不就好了嘛!”老彭摘下眼鏡,在衣服上擦著:“飯碗和性命,哪個輕哪個重,我還是掂量得清楚的。”何光笑著倒茶:“好!好!彭先生真叫人更加佩服了,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來來,請喝茶!”老彭擦亮眼鏡,伸手往耳朵上戴,在即將戴上的一瞬間,忽然伸手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撲向何光。何光一點也沒有反應過來,被老彭一把卡住了脖子,他兩只手死死抓住老彭持刀的另一只手。一旁的吳先生目瞪口呆。電光火石間,啪地一聲槍響,老彭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紅點。紅點慢慢散開,一股鮮血從中湧出。老彭卡著何光的手慢慢松開,身子往後一栽,撲通倒下。只見一個特務舉著槍,站在裏屋的門檻處。何光這才緩過勁來,揉著自己的脖子,不住地咳嗽,大罵舉槍特務:“他媽的,再慢半分,老子就埋在這兒了!”吳先生呆呆地看著老彭的屍體,雙目呆滯。

福特轎車沿著江堤顛簸前行,於明輝和康大光並肩坐在後排。此時,於明輝滿腦子裏都是趙教導員。他已經從張小龍嘴裏探知趙教導員被捕的消息,心裏沉重而又悲傷,和趙教導員相處相伴的場景,無法抑制地在他眼前一幕幕閃現:趙教導員介紹他入黨、帶著他在黨旗下宣誓,趙教導員在一次次危險中掩護他撤離,趙教導員如兄長般關心他的生活、和他促膝談心……

這時,坐在一旁的康大光饒有興致地笑望著於明輝問:“昨天晚上的舞會挺瀟灑盡興吧?”於明輝轉過身來,有些心不在焉地說:“唔,你說什麽?”

康大光關切地問道:“你今天怎麽了,一路上都心神不定的,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於明輝幹笑笑:“我能有什麽心事?康兄又開玩笑了!”

“我才不跟你開玩笑呢!是不是昨天晚上和佳人共舞有了什麽故事?”康大光撇撇嘴。於明輝定定神,尷尬不已,忙解釋道:“沒有沒有,怎麽可能有什麽故事,是一種再正常不過的交誼!”康大光大笑起來:“哼,我才不信呢,孤男寡女,幹柴烈火……”於明輝有些無奈:“你看你看,你又強點鴛鴦譜了。”

康大光神秘兮兮地繼續追問道:“那你們就正人君子,坐懷不亂,相敬如賓,一句私房話都沒說,一點肌膚之親都沒有?”

“那倒也不是,羅小姐倒是求了我一件事。”於明輝順勢說道。“噢,她求你什麽事?”康大光有了興致。於明輝故做隨意的樣子道:“她托我向你進言,能盡快讓王松山赴任就職。”康大光聽罷頓時索然無味,隨口說:“好,我就給你個順水人情,讓他明天就來要塞吧!”於明輝頓了頓繼續說道:“還有,羅小姐希望能由王松山審理馮參謀的案子。”康大光點點頭:“這本來就是我們預料中的事,你就看著辦吧,只要把那份寶貝保存好,咱們的目的就達到了!”說話間轎車緩緩駛進要塞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