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孤膽豪傑

陳子錕拔出刺刀就要追出去,可趙大海卻攔住了他:“不要沖動,動刀子也救不回杏兒。”

“他們還有槍不成?你們要是孬種,我自己去!”陳子錕眼一瞪發了狠話。

“杏兒是被他爹賣給馬家的,作價二百大洋,賣身契都按了手印的!”趙大海眼睛憤怒的要噴出火來,一雙鐵拳捏的啪啪直響。

寶慶咬牙切齒,眼圈都紅了,可又是一臉的無奈。

陳子錕這才明白,不是大海哥和寶慶孬種,而是實在幫不上忙。

當爹的賣閨女,那是天公地道,告到衙門都沒用,人家當爹的都不心疼,鄰居們還不是只能幹瞪眼看著。

杏兒家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陳子錕聽見心裏一陣疼,進屋一看,家當被砸的亂七八糟,杏兒娘坐在地上痛哭流涕,身上還有個鞋印,果兒蹲在角落裏磨著一把菜刀,嚯嚯之聲令人心驚。

“幹娘,你放心,我一定把杏兒救回來。”陳子錕把杏兒娘扶到了炕上,信誓旦旦道。

“孩子,你甭去和他們拼命,馬家是天橋一霸,咱惹不起啊,杏兒命苦,攤上這麽一個爹,這也是命裏注定的劫數啊。”杏兒娘眼淚嘩嘩的往下掉。

“錕哥,我和你一起去!”果兒跳了起來,臉上清楚的五道指痕分外清晰。

“你在家陪著娘。”陳子錕拍拍果兒的肩膀,起身出門,正巧遇到小順子下班回家,正急切的向寶慶打聽著剛發生的事情。

杏兒被她爹給賣了,就連兄弟們的主心骨大海哥都束手無策,鄰居們一個個長籲短嘆著,談論著馬家滔天的勢力。

馬家是京城老戶,馬老太爺當年在善撲營當兵,手底下很有點工夫,後來朝廷練新軍,他年齡大了,就被裁撤下去,幹脆當起了混混,勾結一幫潑皮,坑蒙拐騙無所不為,漸漸攢起一點家業,五十歲上開了一家車廠,百十輛洋車不是東福星的就是雙和順的,至舊的也有七成新。

老頭一輩子娶了三個媳婦,生了六個兒子,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馬家老大在庚子之亂那年跟著義和團砸教堂,殺二毛子,後來死在亂軍之中;老二如今是家裏的長子,整天在天橋廝混,上午皮包水,下午水包皮;老三混前門火車站,偷包的碰瓷的都是他的手下;老四是放高利貸的,手底下養著一幫閑漢;老五比三個哥哥都出息,在京師警察廳當差,馬家勢力這麽大,有他一份功勞;老六最厲害,今年才二十出頭,是大學堂的高材生,文曲星下凡。

“我聽說,馬老太爺最近身子骨不大好,一直想娶個小妾沖喜呢。”一個鄰居這樣說。

“是啊,馬家可不缺錢,二百大洋買個黃花閨女,對他們家來說跟玩似的。”有人附和道。

大家紛紛嘆氣,杏兒命真苦,十八歲的大閨女就要嫁給半截入土的糟老頭子,就算這兩年得寵能吃香喝辣,等老頭一死,前面幾房姨太太,還有那六個如狼似虎的兒子還不活吃了她。

“陳白皮真不是個東西。”這是大夥兒得出的最後結論,但根本沒人提如何搭救杏兒的事情,仿佛這事兒已經板上釘釘,無可挽回了一般。

陳子錕走過來拍拍小順子的肩膀,和他一起進了屋,翻出自己的老羊皮襖和狗皮帽子,還有一條黃呢子馬褲來,問小順子:“有洋火麽?”

“有。”小順子趕緊取出一盒火柴遞過去。

陳子錕換上自己的那套衣服,把火柴放在懷裏,刺刀綁在腿上,平靜地說:“把大海哥和寶慶叫進來。”

不大工夫,兄弟們到齊了,陳子錕吩咐小順子把屋門關上,說道:“我要去救杏兒。”

“你瘋了麽,馬家勢力那麽大,你鬥不過的。”大海哥道。

“我自有主張,你們只要說幫不幫我就行。”陳子錕依舊鎮定自若。

“錕子,你說怎麽辦吧,我豁出命來也要把杏兒救出來。”寶慶第一個響應道。

小順子也咬牙啟齒道:“和他們拼了!”

趙大海皺眉道:“馬家是龍潭虎穴,咱們幾個去了根本不頂事,其實我已經想好了,請我師父出馬,他老人家的面子,馬老太爺不會不給。”

陳子錕道:“大海哥,我不是要和他們玩命,我有分寸,你相信我就行。”

趙大海在世面上也混過十幾年,看人的眼力絕對不差,陳子錕這幅淡定的樣子可不像是裝出來的,沒有金剛鉆不攬次瓷器活兒,這兄弟許是關外見過大場面的。

想到這裏,趙大海也不再堅持,道:“你說怎麽辦,我們配合你。”

陳子錕說:“馬家勢大,又有買賣契約,這官司不好打,但也不是沒有回旋的余地,寶慶,你去找你爹,請薛巡長出面過問一下,小順子,回頭你帶果兒把陳三皮抓來,他要是不聽招呼,就往死裏揍,大海哥,您還按照原來的計劃行事,咱們最好是不動刀兵把這件事解決了,實在不行才動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