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919年第一大案

這種懷疑並不是沒有根據的,根據警察廳存留的前清案卷記載,大多數綁票案件都是賊人先派臥底潛入事主家中,打探財產狀況和目標行蹤,等待合適的機會再下手。

陳子錕正符合這些要素,他是最近才到姚家上工的,據下人稱,此人乃姚小姐以車夫名義雇傭的,但每月薪金卻高達二百大洋,簡直比得上大學教授了,而且還不用整天上工,姚小姐掏錢給他裝了電話,有事才招呼過來。

這個人,吳炳湘曾經在車站警察署見過,個頭很高,面容英俊,還幫姚小姐擋住了警察的毆打,由此引發車站警察署全體開革,所以吳炳湘對他印象很深刻,通常這樣的英俊小夥利用各種手段接近富家小姐,幹的都是拆白黨的勾當,所以陳子錕更加可疑了。

派人簡單調查了一番,又得到更驚人的消息,這個陳子錕是幾個月前才來到北京的,時間不長,犯下的案子可不少,曾經在天橋聚眾毆鬥,在馬家大宅子劫持人質,強搶民女,在陶然亭私鬥比武,好勇鬥狠,鬧得是不可開交。

最匪夷所思的是,不久前這個身無分文的家夥居然開了一家車廠,手底下有了二十輛洋車,幾十號工人,這哪裏是什麽車廠啊,分明是土匪在城裏設立的落腳點!

在香山綁票案中,陳子錕的表現也極其可疑,當著阿福的面和土匪演了一出戲,如果沒猜錯的話,他現在肯定已經和土匪會合了。

綜上所述,真相呼之欲出,陳子錕就是個土匪,而且是專門派來臥底打探消息的,他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綁架姚小姐,獲取巨額酬金。

吳炳湘立刻下令,派精幹人員監視紫光車廠,大隊武裝巡警隨時候命,一聲令下即可搗毀這個土匪窩點。

……

天下腳下,向來是首善之地,綁票這樣的大案可不多見,而且被綁的是交通部次長家的千金,這案子的性質就更不一樣了。

姚啟楨乃是交通系大將,他的能量動用起來相當驚人,老朋友財政總長曹汝霖是第一個知道的,然後,陸軍次長徐樹錚、步軍統領李長泰、憲兵司令馬覲門,京師衛戍司令段芝貴全都被驚動了,整個北京軍警界為之地震。

總理錢能訓也打來電話,督促軍警部門各負其責,盡快緝拿兇手,營救被綁人員,經協調,由京師警察廳和步軍統領衙門的刑偵高手偵破此案,需要調動軍隊的話,北京衛戍司令部和憲兵司令部隨時待命。

交通部自己的武裝護路軍自然更是責無旁貸,先調了一個加強排將姚公館團團圍住,要不是姚次長及時阻攔,他們還打算堆起沙包,架起水冷重機槍呢。

姚次長本人身邊也多了四個膀大腰圓的保鏢,一路護送他回到府上,一進客廳,就見客廳裏坐著警察廳長吳炳湘以及幾個陌生的老家夥,都是五六十歲年紀,其貌不揚,但眼神裏透著一股犀利,吳炳湘介紹道:“姚次長,這幾位都是警察廳的刑偵高手,從前清時期就專辦大案的,有他們在,您盡管放心。”

“多謝諸位。”姚次長和這些老捕快一一握手,一招手,傭人奉上一個托盤,裏面全是封裝好的大洋。

“小小意思,還請笑納。”

“無功不受祿!”為首一個老巡捕毫不客氣的拒絕道。

姚次長有些下不了台,吳炳湘打圓場道:“等令嬡回來再謝不遲,現在我們分析一下案情,老李,你先說。”

老李就是剛才那個態度生硬的老捕快,他大號叫做李三思,年近七十,精神矍鑠,據說光緒年間京城幾樁大的綁票案子就是他破的,被衙門中人稱為老神仙,雖然年紀大了,但出了大案子,警察廳總要請他出山。

“走,咱們樓上說話。”姚次長客客氣氣將他們請到了樓上房間,同時讓管家守住樓梯口,不許任何人打擾。

“綁未婚女子,業內稱之為花票,亦稱快票,必須當天贖回才行,過了夜的話,惟恐貞潔不保,一般訂了婚的,夫家就不要了。”李三思侃侃而談道。

姚次長臉色有些難看,自家女兒是新派人,自然不會在乎陳規陋習,但是在賊窩裏真過上一夜,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允許發生的。

李三思幹咳一聲道:“所以我們必須盡快破案,綁匪是誰已經清楚,匪首本名魏三炮,號稱河北大俠,廊坊人士,在京津一帶已經縱橫多年,匪眾多大數十人,有槍有馬,但平時只出沒於偏僻鄉間,很少到京郊一帶作案,而且姚小姐的行程沒有幾個人知道,所以吳總監的定論很有道理,一定有內鬼,而且內鬼怕是不止一個人。”

另一個老捕快插話道:“我們已經盤問過公館所有下人,定將賊人同黨一網打盡。”

姚次長道:“我不管什麽內鬼不內鬼,現在最重要的是把我女兒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