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永定河上

便衣們不敢跳車追擊,擒拿小仆役的本事還是有的,一幫人撲上去將其按翻在地,四五把手槍頂著腦袋喝問:“說,你們把肉票藏到哪裏去了!”

小仆役嚇得哇哇大哭:“大爺們,饒命啊,沒我什麽事啊。”

經審問,原來在豐台站停車的時候,有個旅客給他一塊錢,讓他開車後把這張便條送給頭等車廂的姚先生。

“那人呢!”便衣們喝道。

“豐台站下車了。”

“長什麽樣?”

“我忘了。”

“你敢忘,找打不是,銬起來!”便衣們將憤怒發泄在小仆役身上。

贖金交出去了,卻根本沒能和賊人打個照面,堂堂京師警察廳的刑偵高手們居然被一幫鄉下土匪耍得團團轉,此時每個人都有一種強烈的挫敗感。

其實也怨不得他們,賊人的行動之迅捷,計劃之周密,完全超出京師警察廳的能力範圍,現在主動權完全被對方掌握,這麽多的警察、憲兵、軍隊卻投鼠忌器,根本派不上用場。

火車到廊坊的時候,姚次長和一幫便衣下了車,給北京警察廳打電話,吳炳湘信誓旦旦的保證說,已經偵知三炮匪幫的確切位置,正會同憲兵、軍方聯合進剿,絕對跑不了他們。

……

陳子錕在關東當馬賊的時候,跟老前輩學了不少絕活,循跡追蹤就是其中一項,他沿著土匪留下的馬蹄印一路跟蹤而去,約莫半個時辰後,在路邊看到一家破舊的飯鋪,門口有個喂馬的水槽,地上很多雜亂的蹄印和腳印,土匪肯定來過這裏。

小飯鋪很簡陋,屋頂上搭著席棚,棚下擺著粗笨的桌椅,門前挑著一個看不出原色的幌子,上面一個大字:“酒”。

陳子錕走進飯鋪,瘦小猥瑣的老板過來搭訕:“客官,用點什麽?”他的眼睛在陳子錕身上打量著,看到腋下血跡時不禁閃爍了一下。

“哦,我有幾個朋友剛來過,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陳子錕漫不經心的問道,眼睛也在敏銳的四下打望。

旁邊一張桌子上,淩亂的擺著七八個酒碗,地上扔著肉骨頭、油紙,還有肮臟的痰跡,分明是土匪不久前在這裏打尖休息,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在等那兩個已經被自己幹掉的同夥。

“剛才是有一幫山東來的小販,吃完了飯趕著騾子往北去了。”老板陪笑著。

難道自己猜錯了,陳子錕還在狐疑,忽然那張桌子的縫隙裏有個小東西在陽光下一閃,上前捏出一看,是一枚圓溜溜的珍珠。

今天早上出發的時候,姚小姐戴了一副珍珠項鏈!

“你哄我!”陳子錕大怒,突然腦後風聲響起,他迅疾的閃身避過,一柄利斧深深的劈進了桌子,拿斧頭的是個彪悍的婦人,看樣子是老板娘出馬了。

彪悍歸彪悍,但武力值嚴重偏低,陳子錕一腳就將老板娘踹翻在地,老板不知從哪裏摸了一把菜刀,哇哇怪叫著撲過來,陳子錕輕松閃過,一拳掏在他胃部,疼的他丟了菜刀狂嘔不止。

陳子錕抽出了自己的刺刀,將桌上的酒碗統統掃到地上,把瘦小的老板拎了上去,扒開衣服,刀尖按在胸口,扭頭問趴在地上的老板娘:“說,三炮在哪兒,我脾氣不好,就問一遍,不說,你男人就開膛。”

道上混的人,知道深淺,不用多嚇唬,老板娘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還是說了實話:“好漢爺饒命,三炮他們剛走,擄了個大姑娘往西邊去了。”

“去哪兒了?”

“俺們不知道啊。”

“不說是吧。”陳子錕稍一用力,刀鋒切入老板肚子上的軟肉,嚇得老板娘趕忙磕頭求饒:“三炮在東南十裏外的張各莊有個相好叫一枝梅,興許去那兒了。”

“你要是敢哄我,小心性命。”陳子錕收了刺刀,但並不打算放過這兩個人,他將兩人綁在了飯鋪門口,用刺刀在地上劃了一行字:“此二人乃綁匪。”這才拍拍手離去。

馬蹄印確實是奔著張各莊的方向而去的,可是陳子錕追到前面岔路口卻犯了難,腳印痕跡顯示,土匪分成兩撥,一撥往張各莊去了,另一撥卻是去往西南方向。

陳子錕在土路上仔細搜索了一番,果然在東南方向又發現了一枚珍珠,他不禁暗暗贊嘆,姚小姐臨危不亂,勇敢機智,當真有大家閨秀風範啊。

沿著姚小姐留下的暗記一路向前,同時陳子錕自己也給援兵留下一個明顯的記號,他知道,姚小姐出事,警察廳肯定會派大批人手追查下落的。

又往前走了幾裏路,眼前一片開闊,一條大河橫在面前,馬蹄印就在這裏終止,這下陳子錕可抓了瞎,大河茫茫,到哪裏去尋找姚小姐的下落。

媽了個巴子的,活人還能被尿憋死不成,陳子錕再次研究起地上的馬蹄印來,河北土匪不比關外,尚不能做到人手一匹馬,劫案現場出現了大約十五名土匪,但馬蹄印跡顯示只有三匹,其中一匹馬的蹄印較深,應該是馱了兩個人,如此分析,土匪大概是為了引人耳目,一撥去了張各莊避風,一撥帶著肉票上船藏匿,等候贖金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