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斷頭酒

這一腳踩的極狠,陳子錕只覺得胸中氣血翻湧,一口血當即噴了出來,他知道自己肋骨起碼斷了三根。

天上的太陽白花花的,照的人發暈,禿頭老者軍裝肩膀上的金色上將肩章閃耀著光芒,從下面望去,一張闊臉猙獰兇悍,威嚴無比,他就是陸榮廷!

想到姑姑就是慘死在此人手中,陳子錕忽然從骨頭縫裏爆發出一股力量,抓住陸榮廷的小腿用力一扭,陸榮廷沒想到他居然能鹹魚翻生,被這股力量差點掀翻,但姜還是老的辣,陳子錕的垂死掙紮並沒有得逞,反而激怒了他。

陸榮廷差點摔了個踉蹌,副官和護兵們大驚,疾呼:“大帥!”同時十幾把刺刀頂住陳子錕身體,只要一聲令下就能把他捅成馬蜂窩。

大帥狂怒,一把搶過護兵手中的法國勒貝爾步槍,嘩啦一聲推彈上膛,對著陳子錕的腦門就要摟火。

陳子錕怒目而視,毫無懼色,此刻他唯一想到的是,媽了個巴子的,沒想到死在今天,死不算啥,但死的窩囊可不行。

此刻大元帥府警衛營的士兵們潮水一般湧出,封路,封門,一切車輛行人都被勒令原地停下,違令者殺無赦。

陸榮廷盯了陳子錕看了幾秒鐘,忽然嘴角抽搐了一下,將槍拋給護兵,大剌剌道:“押回去,本帥要親自審問。”

說罷轉身進了帥府,陳子錕被一群護兵五花大綁起來,被架起來的一刹那,他瞥見陸榮廷走路一瘸一拐的。

大街上倒臥著幾具護兵的屍體,雖然掌心雷的子彈威力有限,但陳子錕槍法精準,彈彈命中眉心,這幾個倒黴蛋都是當場斃命,血流滿地,大帥府的士兵們端來一盆盆水沖刷著街上的血跡,臨街茶樓商鋪的老板夥計連同客人都被押走審問。

陳子錕被押進了大帥府簽押房,護兵們將他綁在椅子上,飽以老拳,別看廣西人瘦弱,但是拳頭卻是硬的很,這幾位練過詠春拳,把陳子錕當成靶子打,打得他血流滿面,眼睛也腫了,牙齒也松了。

“呸,就這點勁,再來!”陳子錕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怒吼道。

護兵們大怒,正要下狠手,副官來傳達大帥的命令,帶犯人過堂。

護兵們架起陳子錕,把他擡到大帥白虎堂前,撲通一聲擲在地上,陳子錕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看去,眼前的一切都被染成了紅色。

堂上將星閃爍,一幫廣西大將簇擁著陸榮廷,如同百獸簇擁著虎王一般。

“說,誰派你來刺殺本帥的?”陸榮廷端起茶杯輕呷一口,語調不高,但威嚴無比。

陳子錕冷笑:“我自己要殺你,何需別人派遣。”

副官呈上兩把手槍和從汽車門上挖出的子彈道:“啟稟大帥,這是兇犯所用之槍彈。”

陸榮廷看了一眼,讓副官轉呈給其他將軍觀看,某大將道:“這把袖珍手槍我見過,是陳炯明送給孫文的。”

陸榮廷點點頭:“後生仔,孫文給你多少錢?”

陳子錕道:“我說過了,是我要殺你,和他人無關。”

“大帥,斃了他吧!”堂下衛隊長扶著駁殼槍喊道,今天他的手下傷亡慘重,這口氣豈能咽得下去。

護兵馬弁們也一起吵嚷道:“大帥,斃了他!”

陸榮廷冷了臉,舉起一只手。

下面立刻鴉雀無聲。

“既然不是受人指使,那本帥與你無怨無仇,為何要來行刺?”陸榮廷問道。

陳子錕咬牙切齒道:“怎麽無怨無仇,你派人暗殺了我姑姑,我不過是禮尚往來罷了。”

陸榮廷眉頭一皺:“你姑姑是何人?”

事到如今,陳子錕也沒什麽好隱瞞的,當即道:“我姑姑乃是浙江女俠尹維峻,半月前被你暗殺於汕頭,難道閣下殺人太多,已經忘了麽?”

陸榮廷冷笑一聲道:“本帥自起兵以來,殺人無算,光手刃的法國兵就不下百人,過手的性命一條都沒忘,不過本帥光明磊落,從來都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明殺,何來暗殺之說?”

陳子錕針鋒相對道:“大言不慚,你敢說海軍程璧光不是死於你手?”

陸榮廷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陳子錕有些錯愕,不知道他笑從何來。

突然,陸榮廷止住笑,臉上現出冰霜之色。

“這是孫文告訴你的吧?後生仔,你太年輕了,程璧光和孫文素有齟齬,下手暗殺程的是孫文,而不是我陸榮廷!”

陳子錕道:“我憑什麽相信你。”

陸榮廷道:“你信也罷,不信也罷,事實就是如此,孫文不光暗殺了程璧光,光復會陶成章亦死於他手,就連他們國民黨人宋教仁,也是孫文指使人暗殺的,這個孫大炮,當真是天下第一偽君子,他隨便動動嘴,就有一幫無知少年為他殺人放火,哼哼,若是你今日得逞,我老陸也和他們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