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運糧隊遭劫

輜重車隊整裝待發,騾車上滿載著貨物,都是前線軍隊急需的糧秣,大兵吃的鍋盔,饅頭,鹹菜,戰馬吃的燕麥、幹草,還有給長官們帶的香煙和白酒,滿滿當當裝了五十輛大車。

趕車的都是討逆軍從天津郊區拉來的民夫,抱著鞭子坐在車上,騾子們靜靜的站著,不時打個響鼻,不遠處炊事班的十二個大頭兵正列隊集合,接受上司訓話。

軍需處長很簡短的說了幾句,無非是前線戰事緊,弟兄們要安全快速的把幹糧運上去,貽誤了戰機軍法從事之類的話,最後問了一句:“弟兄們,都加把勁,把邊防軍打敗,我請大家喝酒。”

“遵令!”趙玉峰敬了一個禮,指揮士兵各自登車,車隊在夜色中向西駛去。

五十輛大車沿著鄉村土路駛向高碑店,由於是在大後方行軍,所以無須擔心發生三國演義裏那種殺出一彪人馬截糧的故事,天上明月高掛,群星璀璨,空氣中散發著泥土的芬芳,如此美好的夏夜,趙玉峰的心情卻一點也好不起來。

軍法處裏的一幕依然讓他膽戰心驚,憲兵上尉皮笑肉不笑的嘴臉,肯定是知道了自己貪汙軍糧的事情,如果不是出緊急任務押送軍糧,想必自己已經被綁在軍法處的老虎凳上了,吳大帥治軍向來嚴謹,雖然只貪了五百塊的黑錢也夠吃槍子了。

眼下是暫且躲過了一劫,可是屁股上的屎是擦不掉了,回去之後肯定還要被軍法處拿問,趙玉峰心亂如麻,不知該何去何從。

另一輛騾車上,也有一個人在長籲短嘆,馬夫李長勝白天險些被槍斃,多虧了眾弟兄求情才留的一命,想到家中八旬老母即將辭世,自己這個不孝之子卻不能回家伺奉床前,他心如刀割。

跟著炊事班押運糧草,這倒是一個逃跑的好機會,可自己跑了,弟兄們就遭殃了,做人不能只顧著自己啊。

娘啊娘,忠孝難兩全,兒子只能等仗打完,再去您來墳前磕頭了,李長勝默默流下了眼淚。

他趕的騾車上裝滿了柳條筐,筐子裏全是炊事班加班加點趕制出來的鍋盔,這種死面餅子是用木槌反復敲打和面烤制而成,硬度和厚度足以當盾牌使用,不光壓餓還能耐保存,實在是軍糧上品。

陳子錕就坐在這些鍋盔上面,嘴裏含著一根草棒子,懷裏抱著他的毛瑟馬槍,心中充滿了感慨。

他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了,當年在關東當馬賊的時候就過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可別管是打家劫舍砸響窯還是對抗官軍圍剿,打來打去就是幾百人的規模,這種幾十萬人的大會戰可沒經過。

終於能上陣殺敵,建功立業了,老夥計,就靠你了,陳子錕抱起馬槍,在冰涼的槍管上親了一口。

王德貴睡的正香,他胸前的子彈帶裏插得都是秫秸,根本沒有子彈,他還勸陳子錕來著,押運糧草而已,用不著那麽緊張。

淩晨時分,人困馬乏,車夫們強打精神繼續趕車,一些押車的士兵早已進入了夢鄉,呼嚕打的震天響,只有滿懷心事的趙玉峰、李長勝,還有一個亢奮過度的陳子錕沒睡著。

車隊進入茫茫青紗帳,四下靜謐無比,偶爾響起一兩聲貓頭鷹的叫聲。

突然之間,陳子錕覺得身上冷颼颼的,一股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沒等他回過味來,正躺在車上挺屍的王德貴猛然睜開兩眼,大叫一聲不好,將陳子錕踹到車下。

“啾”的一聲,陳子錕剛才坐著的地方赫然出現一個彈孔,要是晚一秒鐘,就被打死在馬車上了。

槍聲大作,殺聲一片,反應最快的當數趙玉峰了,一個跟頭翻下車下,一頭紮進了青紗帳。

李長勝的動作不比他慢多少,馬鞭一丟,弓著腰一溜煙跑了。

其他人可就遭了殃,大車上睡覺的押運兵被人當成活靶子打,槍聲哭喊聲馬嘶聲亂作一團。

陳子錕反應挺快,就地打了個滾,以車輪為掩護,嘩啦一聲推彈上膛,正要尋找敵人開槍的位置,王德貴跳下車來,拉起他便走:“快跑,中埋伏了。”

“軍糧咋辦?”陳子錕脖子上青筋乍起。

“聽這槍聲,起碼一個連,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跑!”王德貴臉上哪還有平日半分平日裏吊兒郎當的樣子,平端著毛瑟步槍拉栓射擊,甚至連瞄準都不用,動作流暢無比,一氣呵成,每一聲槍響之後,對方的火力密度就弱了一分。

陳子錕一咬牙,弓著腰扭頭就跑,子彈在他背後掀起一排煙塵,一頭紮進青紗帳之後,趴在田壟上朝黑暗中膛口焰閃爍的地方開槍,掩護老王撤退。

王德貴一夾子彈正好打完,提著槍貓著腰如同靈巧無比的野獸般迅速蛇形機動竄了過來,大校場上的訓練標兵和他想比也只能是徒子徒孫級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