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退避三舍

陳子錕退下之後,吳佩孚在屋裏來回走著,思索著剛才的對話,段祺瑞通電下野後,原本鐵板一塊的直奉聯盟轉眼之間變得遍布裂痕,奉軍大肆收編潰敗的皖軍,瘋狂擴軍,爭權奪利,已經引起不少直系將領的擔憂。

奉張雄踞東北三省,擁兵二十萬,張作霖胡子出身,狡猾狠辣,又有日本人撐腰,區區一個東三省巡閱使肯定填不滿他的胃口,觀他最近的言行,分明是有問鼎中央的意思。

直奉之間,兩年內必有一戰!

想到這個層面,吳佩孚更不願意放陳子錕出國留學了,正當用人之際,哪能放任如此一員虎將遠渡重洋。

曹家花園是意大利風格的洋樓,吳佩孚的臥室安排在二樓最佳的位置,正好能看見大門方向,夏日的傍晚,太陽還沒落山,夕陽的映照下,一輛掛著奉軍小旗子的汽車駛入了大門,吳佩孚以為是張作霖來訪,便吩咐勤務兵更衣。

換好了軍裝,卻久久不見人來請,吳佩孚耐不住了,派副官下去打探,不大工夫副官回報,奉軍確實派人來請,不過請的不是曹吳兩位大帥,而是陳子錕。

“請他做什麽!”吳佩孚不由得惱怒起來,張作霖這些招數未免太過下三濫,竟然明目張膽的挖墻腳。

“據說是張少帥請陳子錕聽戲。”副官報告道。

“知道了。”吳佩孚擺擺手讓副官下去,再度盤算起來。

……

天津泰豐大戲院,門庭若市,熱鬧非凡,一輛漆黑的汽車停在門口,護兵拉開車門,做了個有請的手勢,陳子錕邁步下車,跟著護兵進了戲院,只見裏面人頭攢動,聲浪滾滾,時不時響起炸雷一般的叫好聲,買瓜子香煙的叫賣聲摻雜其中,手巾把滿天飛,至於台上演的什麽,他倒是沒注意。

隨著護兵上到二樓包廂雅座,外面衛兵林立,裏面鶯鶯燕燕,花團錦簇,四個身穿絲綢旗袍手拿團扇的女子圍著一個白衣翩翩的佳公子,正是奉軍少帥張學良。

“張旅長。”陳子錕一並腳跟,敬了個軍禮。

張學良兩手一撐椅子扶手,站起來道:“昆吾兄,你我兄弟不必客氣,坐,喝點什麽,汽水還是綠茶?”說著打了個響指,戲院小廝立刻顛顛的上前點頭哈腰聽招呼。

陳子錕在張學良身邊的空位上坐下,他一身戎裝,腳蹬馬靴,只能大馬金刀的坐著,那幾個嫵媚女子眼睛眨呀眨的看著他,笑道:“好英武的小哥,若是扮上行頭,那就是個活趙雲啊。”

張學良翹起二郎腿,拿起一支雪茄笑道:“你們是不知道,昆吾兄比趙雲還趙雲,一個人在長辛店萬馬軍中殺了個七進七出,那叫一個威風,昆吾兄,別客氣,隨便用。”

桌上擺著雪茄、香煙、果盤、糕點、冰鎮汽水、熱毛巾,旁邊坐著嫵媚動人的女子,也不知道少帥說的隨便用指的到底是哪一樣。

陳子錕笑道:“張旅長謬贊了,子錕一介武夫,豈敢和常山趙子龍相提並論。”

張學良道:“私下場合,叫我漢卿就行,快看,趙子龍出場了。”

台上一陣鑼鼓響,一員白袍小將高舉花槍踩著鼓點出來,啪的一個亮相,台下叫好聲一片,張學良也叼著雪茄喊了一聲好,陳子錕不愛看京戲,但也跟著拍了幾下巴掌。

“陳長官,喝汽水。”身畔的旗袍女子遞來冰鎮汽水,陳子錕客客氣氣接過道謝,張學良哈哈大笑道:“昆吾兄,放開點嘛。”說著緊摟身旁女子的纖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陳子錕笑笑,他和張學良一面之交而已,還沒達到一起嫖娼的交情,再說直奉雙方貌合神離,過從甚密對自己沒有好處。

旗袍女子偎依過來,呼氣如蘭:“陳長官,這出戲可是少帥單門為你點的哦。”

陳子錕這才想起,戲院門口的水牌子上寫的今晚的戲碼是長坂坡,看來這位張少帥還真看得起自己,且看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可是一直到戲碼演完,張學良也沒說什麽。

戲看完了,少帥又邀請陳子錕一同宵夜,吃飯的時候依然是那四位美女環繞,此時陳子錕已經搞清楚,她們四個是天津本地最有名的妓院尋芳齋的頭牌,花名梅蘭竹菊,平日裏各路達官貴人趨之若鶩,花錢都要排隊,今日卻被張少帥包圓請來招待自己,可見自己面子之大。

左擁右抱,美酒佳肴應有盡有,好不容易吃完了夜宵,陳子錕已經有些犯困了,卻還不見張學良點到正題,他不由得納悶起來,難道說對方花了這麽大本錢,僅僅是和自己套近乎?

時間不早了,陳子錕索性告退,張學良的癮頭似乎卻剛上來,道:“時間還早,再打八圈牌吧。”

陳子錕再三推辭,張學良就是不依,還搬出自己的軍銜來壓他,無奈,陳子錕只好道:“漢卿兄,其實我不會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