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留學

此言一出,兩人哈哈大笑,攜手走出房間,憑欄眺望遠方,天津城籠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大街小巷空蕩蕩的,更夫單調的梆子聲穿透夜色傳了過來。

“其實中國最需要的不是軍人。”張學良突然說道。

陳子錕一愣,扭頭看去,張學良若有所思的看著夜幕下的天津城,感慨道:“仗已經打得太多了,再多幾個猛將名將,不過是徒增百姓之苦罷了,中國現在最需要的是建設者,而不是破壞者。”

“軍人的職責是抵禦外侮,而不是為獨夫民賊看家護院,可惜能認識到這一點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啊。”陳子錕接口道。

“昆吾兄,中國之改變,還在你我之輩肩上啊。”夜色中張學良目光炯炯,宛如晨星燦爛。

“願與漢卿共勉之。”陳子錕大有得遇知己之感,兩雙年輕的手握在一起,久久沒有分開。

“呵呵,漢卿約我看戲之際,我還以為你想拉攏與我呢,本想虛與委蛇一番,哪知道竟然結識一個肝膽相照的好兄弟,真乃天意啊。”陳子錕笑道。

張學良亦笑道:“其實未嘗沒有這個意思,我父帥絕不會放過任何削弱吳世伯實力的機會,這次也是他讓我約你的,不過我這個人天生不會做說客,說著說著就推心置腹,把底子給露了。”

陳子錕道:“世事無常,倘若哪天我陳子錕走投無路之際,一定投效奉軍麾下。”

張學良道:“從我個人角度來說,倒是不希望你加入奉軍。”

陳子錕奇道:“這是為何?”

張學良道:“加入奉軍,咱們就是上下級關系,兄弟之情倘若混雜了利益關系,反而不能推心置腹,那還有什麽意思。”

陳子錕嘆道:“漢卿如此磊落,乃真丈夫也。”

說話間,東方破曉,一輪紅日從地平線上升起,張學良道:“不知不覺一夜過去了,耽誤了昆吾兄休息,實在是罪該萬死,我預備了一樣禮物來賠罪,還望昆吾兄笑納。”

說著向副官使了個眼色,副官閃身出去,不大工夫端著一個紅木盒子進來,面向陳子錕打開,盒子裏紅色絲絨襯墊之上是一把鍍鉻的花口擼子,外帶兩個空彈匣,小巧玲瓏的手槍銀光閃爍,惹人喜愛。

“好槍!”陳子錕把玩一番,贊不絕口,道:“漢卿,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這槍體型小,適合防身之用,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幾盒子彈過去。”張學良見陳子錕喜歡這個禮物,很是欣慰。

……

天光大亮的時候,陳子錕終於回到了曹家花園,用過早飯之後,拿了兩個盒子來到吳佩孚臥房門前輕輕叩門:“玉帥。”

“進來。”威嚴的聲音傳來。

陳子錕推門進來,將手中的盒子擺在茶幾上,兩個盒子裏分別裝著一把手槍、一堆紙幣。

“昨晚張少帥邀我看戲,後來又打了幾圈麻將,這是他從給我的禮物,還有牌桌上贏的錢。”陳子錕報告道。

吳佩孚在書桌後面正襟危坐,面無表情道:“張家小子很賞識你啊。”

陳子錕正色道:“無非是邀買人心而已,卑職豈能上當。”

吳佩孚道:“他就送你這些東西,沒說別的?”

陳子錕道:“張少帥邀我同去日本士官學校留學,還承諾承擔我的一切費用,被我婉言謝絕。”

吳佩孚呲之以鼻:“張家小子在東北講武堂上了一年學,出來就是個上校旅長,再去日本鍍一層金,回來後怕是要當將軍了,這個日本陸軍士官學校難道就如此之好?可笑之極。”

陳子錕不說話,靜觀吳佩孚的表情,看來自己斷章取義張學良的話起了效果了。

吳佩孚擺手道:“好了,你下去吧,這把槍,還有這些錢都拿去吧。”

陳子錕道:“這是奉張收買我的東西,卑職不能拿。”

吳佩孚道:“讓你拿就拿著,以後張家小子送你什麽東西全接著,我倒要看看,張作霖能下多大本錢收買我的大將。”

陳子錕也不矯情,拿起槍和鈔票告退了。

吳佩孚抓起桌上的電話,搖了一通說道:“給我接外交部。”

……

當日下午,陳子錕隨曹吳兩位大帥乘火車返京,未能再見張學良一面,抵達北京之後,在南苑兵營稍作休整。

次日一早,吳佩孚即命令陳子錕陪同自己前往總統府公幹。

陳子錕心裏咯噔一下,預感到有事發生。

今天吳佩孚穿的很正規,軍禮服一絲不苟,馬靴鋥亮,手扶著軍刀坐在汽車裏若有所思,陳子錕坐立不安,但也不敢多問。

汽車抵達新華門,八名衛兵舉槍行禮,朱漆大門上遍布銅釘,帝王威嚴撲面而來,汽車緩緩駛入,總統府內綠樹掩映,翹脊飛檐,青磚地面幹凈整潔,水面碧波蕩漾,岸邊柳枝低垂,若不是隨處可見的侍衛武官,簡直會被誤認為是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