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西點被拒

經過漫長的旅程,郵輪終於抵達了美國東海岸,灰蒙蒙的天幕下面,是灰色的城市,雪花漫天飄舞,遠處一座小島上,自由女神像高舉火炬,仿佛在為遠道而來的旅人指引方向。

紐約的天氣很冷,穿著裘皮大衣和高筒靴的鑒冰凍得直哆嗦,但依然難掩心中興奮,像小鳥一樣歡蹦亂跳著跑到船頭上去,回頭招呼陳子錕:“快來啊。”

陳子錕快步趕上,兩人依偎在船頭看著雪舞中的曼哈頓,鑒冰忍不住張開雙臂做飛翔狀,同時喊道:“美國,我來了~~~~”

陳子錕趕緊攬住她的腰,責怪道:“掉下去怎麽辦?”

鑒冰咯咯笑道:“有你在,我什麽都不怕,你知道麽,這一路我總是在做噩夢,夢到一條同樣的郵輪在冰海上失事,死了好幾千人,那副慘樣可嚇人了,好在咱們這條船沒事,安全抵達。”

汽笛長鳴,震耳欲聾,港口越來越近,旅客們紛紛返回艙室,收拾行李準備下船,半小時後,陳子錕和鑒冰已經踩在曼哈頓的土地上了,兩人望著滿眼的摩天大樓感慨道:“這就是美國啊。”

駐紐約領事館的一個工作人員來接陳子錕,到底是公派留學生,又是顧維鈞交代要照顧的朋友,領事館已經幫他們安排好了旅館,就在著名的百老匯大街上,距離華人聚居的唐人街很近。

紐約就像是放大無數倍的上海公共租界,每個角落都散發著喧囂和繁華,暖氣管道通風口上睡著的乞丐,百老匯商場櫥窗裏擺放的昂貴商品,還有街頭呼嘯來往的福特汽車和行色匆匆的紐約人,無不在告訴這對中國情侶,這裏是地球的另一端,紐約。

旅館很陳舊,是上個世紀中期的建築,房間裏金色的壁紙已經黯淡,抽水馬桶有些不好用,但窗戶下面那一排粗笨的鑄鐵暖氣片卻是燒的滾燙,為遠道而來的旅人帶來了春天般的溫暖。

送走了領事館的朋友,鑒冰忙碌起來,先給澡盆放水,然後整理行李,把風塵仆仆的行裝換下,她是被人伺候慣了的,衣服從來都是交給洗衣店打理,到了美國也不例外,房間裏有電話可以直通前台,吩咐一聲自然有人上門收取衣服。

電話打過之後,隔了二十分鐘,果然有人按響了門鈴,進來的竟然是一個身材瘦小的華人老嫗,鑒冰正愁自己英語水平不足以和當地人交流呢,頓時大喜,用國語和她搭話,哪知道那老嫗竟然直搖頭,說出一口鑒冰聽不懂的方言來。

陳子錕從洗手間出來,也操著同樣的語言和那老嫗搭上了話,把衣服教給她,又給了二十五美分小費,老嫗千恩萬謝的出門去了,鑒冰奇道:“你們說的哪裏方言?”

“潮州話,我在廣東待過一段時間,會說粵語和潮州話,紐約唐人街上大多是潮汕人,而且開洗衣房的居多,這些人都是早年販豬仔來美國修鐵路的,後來加利福尼亞搞排華,他們就遷移到東海岸來了。”陳子錕一路之上向顧維鈞了解到不少美國的風土人情,此刻娓娓道來道,頓時讓鑒冰大生敬佩之感。

收拾停當,出外尋了一家美國人開的餐廳,點了火腿煎蛋三明治飽餐一頓,本來陳子錕還想點一瓶白蘭地來慶賀,可是卻被告知,由於憲法第十八號修正案,全美禁酒,所以有錢也喝不到,兩人不由得懷念起上海的美食美酒來,離家萬裏,想想要在美國呆上四五年甚至更久,不由得惆悵起來。

在紐約歇息一日後,陳子錕乘車趕赴八十公裏外的西點軍校,爭取能趕上1921屆春季入學,西點軍校位於哈德孫河沿岸,地勢險要,乃兵家必爭之地,建校一百余年來,規模已經相當宏大,盤踞在河灣高地之上,猶如堡壘要塞。

經過門崗仔細盤問之後,陳子錕進入了學校,校園內遍布穿灰色軍服的軍校生,循規蹈矩一絲不苟,和社會上的青年截然不同。

來到校務處,陳子錕向一位戴著老花眼鏡正啪啪敲打著打字機的女秘書遞交了自己的文件,這位五十來歲的秘書看了看文件,目光越過眼鏡框的上方瞅了瞅陳子錕,說了聲稍等便拿起文件進了一旁的辦公室。

五分鐘後,女秘書回來了,用刻板的語調告訴陳子錕,很遺憾,我們不認可您提交的文件,換句話說,您拿來的東西是無效的。

陳子錕一個頭兩個大,這可是徐世昌大總統親筆簽署的推薦書,上面還有中華民國大總統的寶璽蓋章呢,另外自己的身份證明也是由陸軍部和外交部聯合出具的,都是正規公文,怎麽就無效了呢。

他據理力爭,女秘書卻不以為然,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繼續敲打自己的打字機,一旁辦公室的門開了,出來一個文質彬彬的眼鏡先生,他倒是挺客氣,向陳子錕解釋了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