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過年(第2/2頁)

“媽呀,真能糟蹋錢。”大夥兒都乍舌不已,不過心裏卻挺舒坦的,能糟蹋錢也是個本事,說明人家大錕子有出息了。

忽然陳子錕看到人群中有張熟悉的面孔一閃而逝,便推說上茅房走開了,繞了一圈終於又找到那個人,跟著他來到一個僻靜的角落。

“大海哥,回來咋不進家?”陳子錕問道。

那人正是趙大海,在外面逃亡了一段時間,他人變瘦了,胡子拉茬的,身上也臟兮兮的,一雙眼睛卻更加閃亮。

“我來過幾次,胡同裏總有鬼鬼祟祟的人盯著,所以就沒給家裏添亂,今天過年,我尋思那些人該走了吧,哪知道還在,真他媽的敬業,對了,有煙麽?”

陳子錕幹脆將一盒大前門都遞了過去,趙大海點了一支美滋滋的抽了起來:“唉,過年了,真想家啊。”

“那你準備怎麽辦?總這樣在外面晃蕩也不是個事兒啊。”陳子錕道。

“沒辦法,我看一眼就得走,組織上還有任務。”趙大海吸著煙,望著胡同裏點炮的兒子,滿眼都是不舍與憐愛。

“大海哥,你是什麽組織的人?”陳子錕問道。

趙大海頓了一下,還是答道:“我是共產黨員。”

……

趙大海終於還是沒有回家,因為警察廳和憲兵隊的人一直在柳樹胡同盯著,他只是隔得遠遠的深情的望了家人一眼,就消失在夜幕中。

陳子錕把趙大海曾經來過的消息告訴了他們一家人,趙大叔氣的老淚縱橫:“這是要造反啊,前清那陣子,菜市口殺的革命黨還少啊,大海這個不孝的小子,我沒這個兒子!”

大海媳婦哭天抹地,大海娘更是嚎啕大哭,仿佛兒子已經走上一條不歸路,趙子銘歪著小腦袋,不解的望著大人們,拉著陳子錕的衣角問:“我爹幹啥壞事了,不敢回家?”

陳子錕撫摸著趙子銘的腦袋說:“你爹沒幹壞事,他只是憑良心做了該做的事情。”

……

大年初一,陳子錕還在睡夢之中就被叫醒。

“老板,上海來的電報。”是單身漢王棟梁在院子裏叫喚,昨天晚上陳子錕從大雜院回來後,見王棟梁一個人在廂房裏坐在爐子邊喝悶酒,便陪著他喝完了一壇酒,自己還暈著呢,王棟梁早就起床劈柴燒水打掃院子了,看來這小子酒量相當不錯。

陳子錕急忙披衣起來,簽收了這封電報,電報是鑒冰從上海拍來的,上面只有一行字:新年快樂,速匯款。

一陣頭大,陳子錕下意識的摸摸兜裏,空蕩蕩的,昨天晚上他把身上全部的錢都給趙大海了,現在身無分文。

自從鑒冰跟了他之後,陳子錕才算知道,這世界上居然還有這麽會花錢的女人,用鑒冰的話說,她的衣櫃裏永遠缺一套行頭,在上海當花魁的時候就置辦了上百件錦繡綢緞衣服,遠赴美國之後,這些衣服都不要了,又買了許多時髦的洋服,現在那些洋服過季了,不流行了,又遇到舊歷新年,不得重新買幾套上得了台面的行頭。

雖說鑒冰在上海有李耀廷照顧,但那總歸是小叔子,不能樣樣都指望人家啊,陳子錕只好去找寶慶要錢,寶慶二話不說,當即從櫃裏提了二百塊現大洋出來,還問他:“夠不夠?”

陳子錕苦笑著搖搖頭,按照鑒冰花錢的速度,二百塊只夠她兩個星期的開銷。

這下寶慶傻眼了,心說大錕子你找的這是啥媳婦啊,簡直就是天火,敗家星啊,二百塊大洋夠小戶人家一年的開銷了,到你這兒居然過不了一個月。

這也沒辦法,舊歷年期間,中國銀行休息,存款提不出來,就是想匯款也要到東交民巷的外國銀行去辦理。

無奈,陳子錕只好拿著這二百塊錢去了東交民巷的匯豐銀行,辦完事出來,見對面日本正金銀行裏出來兩個人,男的矮墩墩的,西裝革履春風滿面,女的個頭高挑,貂裘滿身氣度不凡,兩人鉆進汽車呼嘯而去,陳子錕不禁愕然,那女的怎麽這麽像姚依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