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巧計懲工役

想當初,陸軍部還叫練兵處的時候,老馬和老牛就在這兒當差了,一幹就是十幾年,總長次長走馬燈一樣的換,茶房卻總是這麽兩張面孔,久而久之,大家早已習以為常。

陸軍部這種地方是最講究資歷的,哪怕是最低級的夥夫在面對初來乍到的小中尉科員時,也有一種莫名的驕傲和優越感,老馬老牛便是如此,以往庶務科並沒有專人管理茶房,有啥事都是兩人商量著幹,怎麽輪換,怎麽調休,買誰家的煤,用誰家的水,自己就當家了,可上面忽然委派下來一個專管茶房的三等科員來,這日子就過的不怎麽舒坦了。

這就是老馬老牛故意給陳子錕找麻煩的原因,別看兩人只是燒鍋爐的,但是政治鬥爭的經驗一點也不差,想擠兌走這個年輕的中尉,簡直是手到擒來的事情,於是便有了那些暖氣不熱,水燒不開的事情。

如同他們預料的一樣,上面不會怪罪他倆,只會把氣撒在庶務科,人人都會想,怎麽以前都好好的,派了個人去管茶房就能管出這許多問題來?到時候哪位長官一發話,陳子錕的差使就沒了。

直到今天早上,他們的計劃都在按部就班的就行,新來的中尉備受責難,聽說總務廳的少將廳長都過問了此事,兩位鍋爐工自以為得計,昨天晚上還到東來順去吃了頓涮羊肉預祝陳子錕早日滾蛋呢,可今兒來了一看,卻發現這麽匪夷所思的一幕。

陳科員居然親自掄起了鐵鍁!

老馬和老牛頓時傻了眼,這個姓陳的小子還真他媽的有種!據說他可是美國留學回來的高材生,人也生的漂漂亮亮白白凈凈,沒想到居然能放下身段來親自燒鍋爐!

說實話,老馬和老牛手裏沒幾張牌,無非是仗著陳子錕沒權辭退他們,不能扣他們的工錢,更不能替他們幹活,畢竟鍋爐房的工作又臟又累,哪是金枝玉葉的留學生幹的來的。

可陳子錕還就真幹了,穿著馬靴赤著上身,熊熊火焰映紅了他滿身結實的肌肉,還別說,他掄起鐵鍁的動作絲毫也不拖泥帶水,一看就是幹過力氣活的漢子。

發現兩位茶爐老爺駕到,陳子錕放下鐵鍁,搬出兩張太師椅來,又端了一壺茶和兩份報紙放在上面,笑眯眯道:“兩位來了,坐著歇會,看報紙喝茶。”

老牛有些摸不著頭腦,道:“陳科員,你這是啥意思?”

陳子錕冷笑道:“兩位幹不好,我就替你們幹,就這麽簡單。”

這下兩人可慌了,陳子錕既然能拉下臉親自掄鐵鍁,說明人家根本沒服軟,反而杠上了,陸軍部裏可沒有糊塗人,陳子錕搞這麽一出,大家肯定都能回過味來,是倆鍋爐工合起夥來欺負新來的科員。

說到底,燒鍋爐的和坐辦公室的不是一個階級,那些當官的犯不上為兩個仆役得罪同僚,這麽一來,老馬和老牛的飯碗可就要砸了。

老馬脾氣暴躁,當場就急眼了,指著陳子錕的鼻子大罵:“姓陳的,你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告訴你,誰他媽也不鳥你。”

都指名道姓罵到臉上了,陳子錕哪能繼續容忍,一記黑虎掏心打在老馬肚子上,疼的他慘叫一聲蹲了下來,老牛也急了,從地上撿起鐵鍁掄圓了就拍了過來,陳子錕腦袋一偏就躲了過去,欺身上前一巴掌抽在老牛臉上,打得不算多狠,但是俗話說得好,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老牛感到自己的尊嚴被嚴重冒犯了。

“丫挺的,今天非拍死你不可!”老牛怒極,舉起鐵鍁追著陳子錕打,老馬也撿了一把火鉗跟著湊熱鬧。

這時候,王庚出現了,這位西點出身的上校軍官眼裏可不揉沙子,看到兩個低級工役居然敢當眾追打軍官,當即喝道:“憲兵,憲兵在哪裏!快把這兩個狂徒抓起來!”

陸軍部警衛處的憲兵聞訊趕來,將這兩個膽敢毆打上司的工役抓了起來,押到警務處裏等候發落。

直到此時,兩個家夥還不知道害怕,梗著脖子罵罵咧咧的,警衛處的憲兵班長和他們挺熟,問道:“二位,這是怎麽話說的?”

老馬道:“張班長您給評評理,他掄起鐵鍁燒起了鍋爐,那不就是擺明了要擠兌我們麽,我們倆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沒了這份飯轍,怎麽養活一家老小。”

老牛也道:“就是,你說他一留學回來的官兒,不老老實實在辦公室坐著,老跟我們較什麽勁啊。”

張班長笑道:“你們知道陳科員以前是幹什麽的麽?”

老馬一愣:“什麽幹什麽的,難道不是大學生麽?”

張班長搖搖頭:“錯了,陳子錕以前是第三師的夥夫,別說燒鍋爐了,就是劈柴燒湯蒸饅頭,他也做得來,我說兩位老哥哥啊,你倆想拿他一把,怕是找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