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王太太的客廳

恭祝各位龍年吉祥!

周末,陳子錕如約來到王庚府上,這是一棟別致的歐式兩層洋樓,裝潢的富麗堂皇,門口有傭人幫賓客掛大衣和禮帽,而女主人正坐在客廳裏陪先來的朋友們聊天。

見到陳子錕進來,女主人立刻起身,翩翩走來,驕傲地向他伸出了手:“密斯脫陳,還記得我麽?”

陳子錕輕輕捏著女主人的柔荑放在唇上吻了一下,笑道:“當然記得,嫂夫人別來無恙。”

女主人卻白了他一眼,“這麽見外,叫什麽嫂夫人,和以前一樣,叫我小曼好了。”隨即拉著陳子錕的手向大家介紹道:“這位就是美國留學歸來的陳子錕,現在陸軍部供職,他的探戈跳得很棒哦。”

坐在沙發上的紳士和貴婦們紛紛優雅的向陳子錕點頭致意,客廳角落裏擺著一台留聲機,放著舒緩柔和的藍色多瑙河,空氣裏彌漫著香奈兒五號和呂宋雪茄的味道,白衣黑褲的傭人垂手站在門旁,察言觀色準備隨時伺候。

陳子錕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一眼便看出這裏匯聚了北京上流社會的精英人物,這些精英和新月社的那些精英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新月社裏都是些知識文化界的人,而陸小曼的客廳裏則是政府、金融、商業領域的翹楚。

當然也有例外,孤獨的坐在角落裏的某個戴眼鏡的青年看起來就很面熟,陳子錕眼睛一亮,上前打招呼道:“志摩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徐志摩看了他一眼,傲然道:“原來是陳先生,不好意思,失陪。”說完便端著酒杯自顧自的走了。

“哎呀,密斯脫陳,你不要介意,詩人就是這個樣子的啦。”陸小曼急忙打圓場,陳子錕笑道:“沒關系,我和志摩兄是老交情了,我們都是新月社的骨幹哦,可能是我打斷他的思路了,你知道,志摩腦子裏都是那些詩歌和戲劇什麽的。”

陸小曼笑的花枝亂顫,一只柔嫩的小拳頭不停捶打著陳子錕的肩膀:“嘻嘻,密斯脫陳,你好刻薄哦,我猜才沒那麽簡單,你一定是搶了人家的情人,他才這樣不待見你。”

“哪裏哪裏,對了,小曼和詩人認識多久了?”陳子錕嘿嘿笑著,在王家的客廳裏,他反而有一種很放的開的感覺,與之相比,新月社更像是一群小孩子的樂園,而這裏才是成年人的世界。

“你一定沒想好事。”陸小曼白了陳子錕一眼,道,“志摩和王庚同是梁啟超先生的弟子,所以他是王庚的客人,和我沒關系的。”

陳子錕道:“那我是誰的客人?”

陸小曼飛了一個媚眼過來:“你說呢?”說著竟然輕輕踢了陳子錕一下,動作很隱蔽,誰也沒看見。

陳子錕忽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仿佛和陸小曼已經認識很久了,已經熟悉到可以開一些曖昧玩笑的地步,但是實際上這只是他們第二次見面而已,而且中間隔了兩年多。

或許這就是陸小曼獨特的氣質吧,亦或者女人結了婚之後,氣場發生了某些變化。

“哎呀,王庚下來了,你們倆聊吧,我去招呼別的客人了。”陸小曼看到丈夫從樓上下來,便拍拍陳子錕的臂膀,回到沙發那邊去了,臨走還沖陳子錕擠了擠眼睛,仿佛兩人之間有了什麽秘密似的。

王庚今天也沒穿軍裝,一襲考究的花呢洋服,西裝坎肩的最後一粒扣子嚴格按照英式規矩沒扣上,手裏拿著一個石楠煙鬥,笑吟吟的從樓上下來,向陳子錕伸出右手,“抱歉,接了一個電話,沒能遠迎。”

陳子錕微笑著和他握手,兩人在客廳一角的兩個圈椅上坐下開始聊天。

“昆吾兄好手段,略施小計就制伏了茶房,真是精彩啊。”王庚笑道。

陳子錕趕忙擺手:“王兄,你別笑話我了,我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庶務科的小中尉,也就這點出息了。”

王庚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正色道:“你被銓敘為中尉,軍銜明顯偏低,這是有人在整你。”

陳子錕道:“不會吧,我沒得罪什麽人啊。”

王庚道:“無風不起浪,你好好想想,來北京後做了什麽事,對了,要整你的人是金次長。”

“陸軍部的金永炎次長?”陳子錕納悶道,他是個有心人,陸軍部的官員名單倒背如流,自然知道金次長是哪個。

“對,金永炎,此君是日本士官學校第四期畢業,一直沒掌過兵,來陸軍部之前,還當過廣西講武堂陸軍的校長,他能當上次長,完全靠的是黎大總統的面子。”

“這麽說,他的靠山是黎元洪啊。”陳子錕恍然大悟,怪不得金次長敢給自己小鞋穿,原來人家仰仗的是大總統,根本不把吳佩孚放在眼裏。

王庚道:“不過你放心,金次長也不能把你怎麽樣,畢竟你是吳大帥的人,如此宵小之輩,不屑理睬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