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決鬥

這次拜訪相當成功,陳子錕如願以償地成為國學大師梁啟超的徒弟,不過拜師儀式還要擇良辰吉日舉行,屆時還會邀請一些文化界的名人前來觀禮。

陳子錕離開後,梁思成不解道:“父親,以往你收學生,從未興師動眾,此次為何破例?”

梁啟超道:“陳子錕不比他人,他是要投身軍界政界,做出一番事業的人,為父大張旗鼓為他造勢,正是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

梁思成道:“父親真是對他另眼相看啊,您的學生中從未有人享此殊榮,陳子錕也算獨一號了。”

梁啟超淡然一笑,來到後宅某處僻靜的屋子,屋裏供著六個靈位,他拿了一塊手帕仔細擦了一遍,然後點了一炷香插在其中一個牌位前的香爐裏,默默凝視良久,終於道:“復生,好久沒來看你了……”

……

離拜師儀式還有半個月時間,陳子錕依舊每天到鐵獅子胡同陸軍部上班,兢兢業業管理他的茶爐房,不過新月社的活動卻沒法參加了,因為他的業余時間都被姚依蕾占據了。

當姚依蕾再次在紫光車廠出現的時候,著實把寶慶杏兒他們嚇了一跳,合著這位大小姐命裏注定要當車廠的老板娘啊,不過這次姚小姐不像上回那麽囂張跋扈說一不二了,舉手投足間竟然帶了大家閨秀的風範。

姚依蕾幫陳子錕相中一處宅子,地址就在西長安街上,宣武門內這一塊在前清時候是鑲藍旗的地盤,有不少貝勒貝子、鎮國將軍、輔國將軍的老宅子,如今民國都建立十幾年了,這些八旗子弟的家底子也糟蹋的差不多了,滿北京都是老宅子掛牌拋售,她看中的宅子不算太大,三進的院子,三開間的大門,比什麽廣亮大門、金柱大門氣派多了,開價只要一萬現大洋。

一萬現大洋可不是個小數目,可姚依蕾連眼睛都不眨就把三成的定金給付了,余下的錢就交給陳子錕來負責了。

當陳子錕聽說自己忽然背負了七千塊錢的債務時,驚得眼睛都瞪圓了,他現在只是陸軍部的小中尉,每個月開五十塊錢的餉,車廠雖然有些進項,但畢竟只是小打小鬧,要拿出七千塊錢來,就得賣車了。

對此姚依蕾絲毫沒當回事,她告訴陳子錕,這是前清一位貝勒爺的府邸,建造工藝、用料都是極佳的,地址也極好,既不遠離鬧市,又不臨近大街,關上門來與世隔絕,走出門去四通八達,現在北京的房價地價偏低,一萬塊就能拿下,將來房價上漲,肯定水漲船高,過上十年二十年,翻倍那是少說的,總之絕對虧不了。

房子定下了,姚依蕾也跟家裏攤牌了,她直截了當的告訴姚啟楨,自己絕不會和西園尾雄結婚,而是要依照四年前的約定,嫁給陳子錕。

姚啟楨氣的直抖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都不聽了麽,姓陳的小子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藥?”

姚太太也跟著勸:“蕾蕾,聽媽咪的話,貧賤夫妻百事哀,西園尾雄是帝國大學的高材生,家財萬貫不說,對你也是一往情深,你跟著他不會受苦的,陳子錕一介武夫而已,哪裏能和人家相比。”

姚依蕾冷笑道:“西園家有錢不假,可那是他伯父西園龜三的錢,又不是他的,你們也別小看陳子錕,人家是美國西點軍校的畢業生,你們當初不是說他學業有成就答應我們結婚麽,怎麽現在又反悔了?嫌棄人家地位低?人家救你女兒性命的時候,放你們走的時候,怎麽不嫌棄人家?”

一番話說的姚氏夫婦啞口無言,陳子錕對姚家有恩不假,若非他出手相救,姚依蕾或許已經被綁匪撕票,若非他故意放水,姚啟楨的牢獄之災是免不了的。

“你們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都改變不了我的決定。”姚依蕾提著自己的行李,昂然出了姚公館,汽車夫阿福已經等在門口了。

忽然,西園尾雄從大門外走了進來,看到姚依蕾一副出遠門的樣子,不禁錯愕,姚依蕾看也不看他,施施然的上車吩咐道,走。

汽車開出了院子,西園尾雄還在尾氣中摸不著頭腦,姚啟楨沉痛無比的說道:“尾雄,你進來,我有些話和你說。”

……

第二天,《京報》上刊登了一則簡短的啟示,日本商人西園尾雄向一個叫陳子錕的中國人發起決鬥的邀請。

決鬥這種事兒,尤其是為了女人決鬥,向來是古今中外、男女老幼最喜聞樂見的事情,上到達官貴人、下到販夫走卒,全都津津樂道此事。

六國飯店,西園尾雄臉色凝重的坐在桌前,擦拭著一把日本造南部式手槍,六發八毫米手槍子彈並排放在桌上,那是他準備用來殺死情敵的彈藥。

西園尾雄是東京帝國大學金融系的博士,為人有些刻板木訥,他和姚依蕾是在東京上流社會的一次聚會上認識的,不善言辭的他第一眼就愛上了這個活潑可愛的支那女孩,並且不顧親朋好友的勸阻發起了富有自己個人特色的追求,其間的經歷令人捧腹,一度成為東京上流社會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