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打次長的耳光

陳子錕還是被憲兵帶走了,押上了北去的列車,那中校挺客氣,一上車就讓憲兵摘了手銬,打發部下到二等座歇著,自己陪著陳子錕進了餐車。

列車飛馳在曠野上,遠處是一望無際的綠野,隱約有形似抱犢崮的山峰一閃而過,車廂有節奏的晃動著,餐車內侍者來回走動,桌上鋪著潔白的桌布,中校點了四個菜,要了一瓶白蘭地,又拿出金制的煙盒來請陳子錕抽。

陳子錕用纏著紗布的手捧著一支煙在鼻子下嗅嗅,問道:“你是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的?”

中校道:“是啊,抽慣了日本煙,改不過來了,我從保定講武堂畢業後,留學日本,進的是陸軍士官學校,不過到現在才混了個中校,想想真是可嘆。”

陳子錕笑笑:“還未請教老兄貴姓?”

中校道:“免貴,姓閻名肅,字嘯安,軍法科一級中校科員。”

陳子錕道:“我到陸軍部也有三個月了,怎麽從未見過嘯安兄?”

閻肅自嘲的笑笑:“我是軍法科的文案,你自然見不到我。”

“既然是文案,怎麽這外勤的差使,又輪到嘯安兄來呢?”陳子錕狐疑道。

“還不是拜你所賜,咱們陸軍部的軍法科可不比京畿司令部的執法隊,哪有什麽精兵強將,總不能讓科長帶隊吧,所以就輪到我出這趟苦差了。”閻肅擦著火柴,先幫陳子錕點上煙,自己才點起來。

“那麽,嘯安兄不怕我逃脫?”陳子錕又道。

“呵呵,不怕,再說,你怎麽可能跑呢。”閻肅意味深長的笑道。

心照不宣,兩人哈哈大笑,侍者送上白蘭地,兩人對飲起來,宛如多年知交。

酒過三巡,閻肅問起臨城大劫案的事情,陳子錕以春秋筆法概略敘述了一番,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也不隱瞞,雖然他說的平淡無奇,但在聽者耳中,確是極其震撼,閻肅放下筷子抱拳道:“昆吾兄果然神勇,為吾輩中華軍人揚眉也。”

陳子錕笑道:“那又如何,還不是被嘯安兄帶兵提了去。”

閻嘯安大笑,取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擦拭著,悠悠道:“此番回京,若是要打金次長的耳光的話,不妨抽的狠一些。”

陳子錕搖晃著酒杯笑道:“哦,此話怎講?”

“金次長是大總統的幕僚出身,有黎幕四兇之稱,其實他也就是當個幕僚的水平,心胸狹隘,睚眥必報,成不了大氣的,況且……”說著,閻肅看看四周,餐車裏人很少,只有幾個洋人在遠處喝咖啡。

“況且,大總統就快要下台了。”閻肅壓低聲音道。

“哦?”陳子錕做出很感興趣的樣子,事實上他也確實不清楚當今政局。

於是,閻肅給他科普了一下如今的政壇局面,當初直奉兩系聯手倒皖之後,苦於沒有合適的人選出任大總統,才把黎元洪重新推到前台,現在直奉已經撕開臉皮,黎元洪也就沒必要繼續呆在大總統的位子上了,而直系的老帥曹錕一直都有總統夢,這回借著臨城火車大劫案的由頭,定然要把大總統逼下台去。

至於內閣總理張紹曾,此君早年做過綏遠將軍,倒也有些政績,資歷也夠,可惜不是直系的人,而且一直和廣州的孫文眉來眼去,曹錕和吳佩孚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二月份的時候因為通過了以金法郎賠付庚子賠款的要求而名聲大降,一度內閣總辭職,五份份的時候內閣已經癱瘓,崩塌只是時間問題。

此次火車劫案更是雪上加霜,內閣處置不力,被人詬病不已,等塵埃落定,肯定是要內閣總辭職的。

而陸軍次長金永炎,就在這個忙得要死的當口上給大總統添亂,先是撞傷了梁啟超的大公子,弄到黎元洪親自出面道歉,然後又小題大做,公報私仇,把個響當當的大英雄陳子錕抓回北京,這不是倒黴催的麽。

既然黎元洪和張紹曾都要倒台,那金永炎的次長位子也坐不了幾天了,所以陳子錕盡可以抽他的臉,一點也不用顧忌什麽。

閻肅分析的頭頭是道,陳子錕不禁佩服萬分:“嘯安兄如此高才,又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高材生,為何屈居於陸軍部做個中校科員?”

“唉,你有所不知,我被劃為徐樹錚一黨,能保住飯碗就不錯了。”閻肅搖頭嘆道。

陳子錕恍然大悟,直皖大戰後,皖系土崩瓦解,段祺瑞下野到天津去做寓公,徐樹錚至今還在海外遊蕩,身為皖系余黨的閻肅想飛黃騰達,無異於癡人說夢。

“嘯安兄有沒有考慮過投身奉系,或者去南方發展?”陳子錕以為,憑著閻肅的資歷,混個參謀長還是不成問題的。

閻肅嘆道:“張作霖胡匪出身,我的這些東西在他那裏沒有市場的,至於南方……誰又認識我呢,還不如在陸軍部老老實實吃皇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