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

事實上不用陳子錕相勸,蔣委員長已經決定駕臨西安,雖然也有不同聲音,謂之西安態勢緊張不可以身犯險,但此前兵不血刃解決陳濟棠的成功給了蔣介石極大自信心,還是乘機飛往古都西安。

駕駛飛機的正是陳子錕,他並不是國府要員中唯一會駕駛飛機的,張學良也有自己的私人飛機,但誰也沒有陳子錕這樣駕機環遊世界的經驗,委員長用他當專機機長,放心。

洛陽到西安飛行距離很近,對曾經飛越過大西洋的陳子錕來說就是小菜一碟,很快抵達西安機場,陜西省政府主席邵力子、十七路軍總指揮兼西安綏靖公署主任楊虎城已經等候多時了,西北的冬天,寒風刺骨,機場空曠無比,孤零零停著一架波音客機,上面還有一些明顯的彈孔,這是張學良的專機,飛越蘇區的時候遭遇過紅軍機關槍掃射,至今還在修理。

偌大的機場上,幾十個人的歡迎隊伍顯得單薄無比,軍樂隊穿著臃腫的棉軍裝吹奏著樂曲,曲調被大風刮得淩亂無比,舷梯下鋪了一條皺巴巴的紅氈子,侍從副官打開艙門,蔣委員長身披黑色鬥篷下了飛機,下面頓時一片掌聲。

蔣介石下機之後,隨員們才陸續下機,這次西安之行帶的人不多,陳誠衛立煌蔣鼎文陳調元等寥寥幾員文武,以及若幹衛士,大家乘上黑色大轎車,在西北軍的保衛下前往西安。

西安是漢唐古都,離得老遠就能看見灰蒙蒙的巍峨城墻,時值冬季,城外的田地一片蕭瑟,陜西是個混亂的所在,省主席邵力子管轄的範圍不出城墻,城外則是西北軍、東北軍、紅軍和各路土匪的地盤。

歡迎會在省政府禮堂舉行,蔣委員長不顧鞍馬勞頓,對剿共軍隊將領進行了訓示,再次闡明了自己攘外必先安內的方針政策,勉力大家堅持最後五分鐘,剿滅共匪之後,必當整合全國力量,一致對外。

“和平未到絕望時期,決不放棄和平,犧牲未到最後關頭,亦不輕言犧牲!”蔣介石的奉化口音響徹在大禮堂內,台下鴉雀無聲,大廳裏西北軍和東北軍眾將涇渭分明,前排坐的是中央來的高級軍官們。

講話一結束,高官們率先鼓掌,張學良和楊虎城也站起來鼓掌,此時後面的眾將才跟著拍起了巴掌。

晚宴豐盛,菜肴以西北風味為主,酒過三巡後,蔣委員長就退席休息了,他一走,宴會的氣氛在上來,張學良端著酒杯過來道:“昆吾兇,我給你介紹一個兄長,楊虎城,西北軍總指揮,我在西北全靠他的照顧。”

陳子錕趕忙說聲久仰,楊虎城身材魁梧,戴一副圓框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但是一握手就知道這人練過武,手掌粗糙有力,聲若洪鐘:“陳將軍,我也久聞你的大名,聽說你在關東鉆過老林子?”

這段為匪的經歷,是陳子錕不太喜歡提及的往事,畢竟現在身份不同了,國府高官,陸軍上將,可楊虎城哪壺不開提那壺,這人不是憨直就是目無他人。

“呵呵,沒別的意思,我老楊以前是西北刀客出身,咱們是一路人,和他們不一樣”楊虎城朝中央軍那幫人努努嘴,拍了拍陳子錕的胳膊,爽朗大笑起來。

怪不得楊虎城和張學良是莫逆之交,一個是西北刀客,一個是關東胡子的兒子,很有共同語言啊,陳子錕不由莞爾:“久聞楊主任威名,一把長刀笑傲西北,無人匹敵。”

楊虎城道:“老咯,不行了,刀法也不利落了。”

陳子錕道:“哪裏話,楊主任年富力強正是報效黨國的大好年華,寶刀不老。”

楊虎城道:“我這把刀總是拿來砍自己人的腦殼,手抖啊。”

話題有些敏感,張學良幹咳一聲,楊虎城立刻轉了笑臉:“陳將軍,喝酒,喝酒。”

……

蔣介石來西安的主要目的是安撫軍心,陳子錕卻不願意摻乎其中,他深知張學良的大少爺脾氣,若是他認準的事情,八匹馬也拉不回來,比如改旗易幟統一中國,阻力何其巨大,過程何其艱難,他還是做成了。

東北淪陷以來,張學良備受責難,國仇家恨於一身,心中痛楚可想而知,麾下幾十萬東北子弟兵,不能去報仇雪恨,反而同室操戈,且屢遭敗績,戰死官兵得不到撫恤,西北貧瘠窮困,軍人待遇下降,遠低於中央軍,東北軍上下無不彌漫著悲觀氣餒的情緒,僅憑幾句話不但勸不住他,反而壞了兄弟感情。

所以陳子錕拉著陳調元借口考察西北,遊山玩水去也,大雁塔小雁塔鐘樓鼓樓,臨潼華清池,西安處處皆古跡,頗值得一遊。

陳調元也是軍委會成員,軍事參議院院長,和陳子錕的航空委員長一樣,是安置北洋有功之人的一種閑職,平時拉著充充場面,重大決策根本沒有說話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