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河北名將

看大夥氣勢洶洶的樣子,好像和共產黨遊擊隊之間的仇怨挺深,燕忌南也顧不上照顧大哥了,按著腰間盒子炮就出去了,弟兄們也紛紛抄起兵器向外走,有人將一杆紅纓槍塞在燕青羽手裏,裹挾著他一道出去了。

這是一處荒僻的土地廟,外面是樹林子和亂墳崗,共產黨的遊擊隊已經四面包圍了這裏,墳頭後面人影若隱若現,燕忌南單手叉腰,大吼道:“姓章的,出來吧。”

墳頭後站起一個人,四十多歲年紀,紅臉膛,魁梧高大,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過來,都穿著綠不綠,黃不黃的二尺半,手中武器以大刀長矛居多,還有幾杆老掉牙的漢陽造。

燕青羽離家多年,但是看那漢子依然覺得眼熟,問旁邊的人:“那人是誰?”

旁人答道:“他你都不認識,章家的老大,章金鵬,共產黨縣大隊的大隊長。”

燕青羽恍然大悟,合著是燕家的死對頭老章家的人啊。

章金鵬打扮的很威風,皮轉帶,盒子炮,一尺多長的紅纓子系在槍柄上,嗓門大的很:“燕忌南,我奉勸你一句,別跟著張蔭梧一條道走到黑,懸崖勒馬是你的唯一出路,趕緊放下武器,接受縣大隊改編,不然的話……”

“不然你能咋滴?”燕忌南眯起眼睛,不屑道。

“不然就消滅你們!”章金鵬身後一個戴眼鏡的白面書生聲色俱厲的喝道。

燕忌南哈哈大笑,用手點著胸前的勛章道:“瞧這兒,認識不?正經八百的青天白日勛章,老子淞滬戰爭上丟了一條胳膊,那時候你們他娘的在幹什麽?收編老子?憑什麽!”

白面書生很生氣:“你們河北民軍多次制造摩擦,打死打傷我們縣大隊的人員,蓄意破壞國共合作,收編你們是輕的,要我說,就該消滅你們,一個不留!”

燕忌南道:“少他媽廢話,有本事就來收編一個試試,四眼,信不信老子一飛鏢紮瞎你的眼。”

白面書生氣得胸膛劇烈起伏,對章金鵬道:“老章,和頑軍說不通道理,打吧。”

“這個四眼又是誰?”燕青羽再次問道。

“是縣大隊的教導員,好像是北京大學堂的先生,姓韓。”

“哦,教書先生出身啊,怪不得一臉欠揍樣。”燕忌南恍然大悟。

章金鵬道:“燕忌南,按輩分我比你大,按說該讓著你,可是事關國家民族的前途,就別怪叔手下無情了。”

燕忌南道:“請便。”

章金鵬帶著一幫人回去了,過了一會,槍聲響起,兩邊正式開打,縣大隊的人多,但是武器差,只有十幾條槍,根本不成氣候,民軍人少,但燕忌南的牌子硬,得過國府頒發的最高勛章,上峰很看重他,調撥了上百條步槍,所以打起來一點不吃虧。

子彈飛來飛去,民軍士兵們躲也不躲,就這麽大馬金刀的站著,燕青羽傻眼了,這也叫打仗啊,和紀錄片裏淞滬會戰的場面比起來,簡直就是過家家。

忽然一人跑來報告:“司令,縣城鬼子出動了,一個小隊鬼子,外加一個中隊皇協軍。”

燕忌南道:“不會是上咱張各莊去的吧。”

來人道:“好像是往小章莊去的。”

果不其然,對面的槍聲戛然而止,章金鵬的喊聲傳來:“燕忌南,咱們的帳趕明再算,今天有事先回去了。”

燕忌南應道:“好走不送!”

卻又壓低聲音吩咐道:“收拾家夥,攆過去。”

弟兄們摩拳擦掌:“趁機把縣大隊滅了!”

燕忌南一瞪眼:“先打日本子,和章金鵬的仇回頭再算。”

……

戰鬥在小章莊外的河邊打響,小鬼子用歪把子和小鋼炮瘋狂掃射,縣大隊和民軍的好漢們前仆後繼,燕青羽拿著紅纓槍派不上用場,趴在草叢裏就聽到子彈日日的從頭頂飛過,滿鼻子都是硝煙味道,嗆人。

終於將敵人趕走,留下滿地的屍體和武器,雙方共同打掃戰場,又因為一挺歪把子的歸屬而起了爭執,再次刀兵相向。

這次章金鵬的態度不一樣了,他制止了手下,說這次全仗民軍幫手才攆走了日本子,機關槍該給他們。

燕忌南得了機關槍,帶領手下離去,章金鵬在後面朗聲道:“大侄子,奉勸你一句,跟八路混,吃不了虧。”

燕忌南冷笑一聲,擺擺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駐地,燕忌南讓人擺起酒席招待大哥,他開門見山說道:“哥,你一身武藝不打日本太浪費了,咱合夥幹吧,我把司令讓給你當。”

酒是農家地瓜燒,菜是扒雞和煮豆角,飯是高粱面窩頭,桌子油膩膩的,弟兄們都剃著光頭,袒露著黑黝黝的肌肉,有人伸手在褲腰裏摸著,抓出一個虱子,擱嘴裏嘎嘣咬了。

燕青羽忽然想到自己在上海的生活來,住著高樓大廈,出門有汽車,洗澡有二十四小時熱水,喝的是威士忌白蘭地,抽的是茄力克和呂宋雪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忽然讓自己跟這幫泥腿子一起睡大通鋪,整天弄一身泥巴,這日子還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