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佐敦道的殺戮

一場血戰,體力幾乎被耗盡,每個人都是遍體鱗傷,幸運的是打手們使用的鐵尺殺傷力有限,只造成一些皮外傷,看起來血糊裏拉挺嚇人,其實傷勢不重,反倒是被消防斧劈中的人,非死即傷。

陳子錕摸出半包海水泡過的紅旗牌卷煙,給弟兄們一人點了一支,大家丟了斧頭,坐在鮮血粘膩的地上喘著氣,抽著煙,互相包紮著傷口。

忽然李耀庭沖了進來,沒留神滑了一跤沾了滿身血,趕緊喊道:“快走,又來許多人。”

陳子錕豪氣萬丈道:“雖千軍萬馬吾往矣!”

老兄弟們都撿起斧頭,跟著他走出夜總會,遠處黑壓壓一片全是人,足有四五百口子,都拿著棍棒刀槍,十四K的實力果然雄厚,一吹哨子就能召集這麽多人。

“怎麽辦?”李耀庭問。

“跑!”陳子錕把斧頭一扔,掉頭就跑,大家也都丟掉兵器撒腿就跑。

追兵排山倒海一般追過來,寂靜的大街上響徹腳步聲,巡夜的警察看見這一幕都躲了起來。

六個一身血的禿腦袋老頭在深夜的九龍彌敦道上狂奔,空蕩蕩的大街上一個人沒有,一列空載的電車響著鈴從旁試過,後面是潮水一般的追兵。

跑,繼續跑,跑到喉嚨口腥甜,肺都快炸了,眼見追兵越來越近,就要被他們斬成肉泥了,陳子錕拐進了佐敦道,看到路邊有家亮著燈的雜貨鋪,不由分說闖了進去。

“先生,打烊了。”花甲之年的老板正準備上門板,看見一幫不速之客登門,嚇了一大跳。

陳子錕彎著腰喘著粗氣:“讓我們躲一下。”

他一開口,老板愣了:“內地來的?”

“是啊,你是?”陳子錕擡起頭,不由得驚呆了:“薛斌!”

“老九,是你!”蓋龍泉也認出了他。

薛斌當機立斷:“快進去。”讓六人進了雜貨鋪,忙不叠的上了門板,拉滅了電燈。

雜貨鋪裏堆滿了各種貨物,走路都絆腳,薛斌點燃一支蠟燭,道:“跟我來。”

上了二樓,就聽到下面咣咣的砸門聲。

“快開門!”

“再不開就砸了!”

“放火燒!”

外面吼聲震天,薛斌臉色都變了,這可是他來港辛苦多年攢下的家業,付之一炬上哪兒說理去。

陳子錕道:“我們走。”

“等等,他們是什麽人?”薛斌問。

“是十四K的人。”

薛斌一咬牙,對陳子錕道:“幫我一下。”

兩人將大衣櫃搬開,露出墻上的機關,這是一個做在墻壁裏的櫥子,裏面掛著兩把勃朗寧大威力手槍,兩把二十響毛瑟手槍,兩支加拿大造斯登沖鋒槍,還有兩支美國造M3沖鋒槍,以及成箱的子彈和美式手榴彈。

老頭們都看傻了。

“這是我在新一軍當團長時弄下的,來港後就沒用過,本想拿到黑市賣了換錢,老天爺開眼,讓咱們老哥們重逢,今天就開戒了!”

薛斌抄起一支斯登沖鋒槍,嫻熟的插上彈匣,又拿了幾顆手榴彈掛在腰裏,道:“老子開個雜貨鋪,掙得錢都讓這幫龜孫子收了保護費,今天就讓他們連本帶利都還回來!”

眾人紛紛抄家夥,上子彈拉槍栓,動作流暢熟練,行雲流水一般,四十年代的老槍在他們手裏煥發了第二春,短短十幾秒鐘就武裝完畢。

“殺他個回馬槍。”陳子錕惡狠狠說道,手持雙槍下樓,雜貨鋪的門正好被砸開,外面火光熊熊,黑道分子們舉著火把,已經將這裏團團圍住,鋼刀利刃在火光下倒映著紅光。

他們萬沒想到,這幫垂死掙紮的老家夥居然發起了逆襲,而且全都裝備上自動武器。

三秒鐘的死寂後,槍聲響起,瓢潑彈雨扇面撒開,黑道分子血灑佐敦道,沖在最前面的幾十個人被打得如同風中落葉一般顫抖,硝煙散盡,七個老頭走出雜貨鋪,槍口青煙裊裊。

流氓們潮水一般往回跑,丟下滿地的鐵尺、西瓜刀。

淩晨,消防署的灑水車在佐敦道忙了許久,無他,洗地。

……

薛斌收拾了細軟,一把火燒了雜貨鋪,跟著陳子錕連夜避入九龍城寨。

第二天,江湖炸了窩,一幫年近古稀的過江猛龍掃平好樂夜總會,學習佐敦道,十四K骨幹分子傷亡巨大,光紅棍級別的就掛了七八個,如此重大的傷亡,唯有五十年代與新義安搶地盤火並的時候才會出現。

這幫來歷不明的家夥究竟有幾個人,眾說紛紜,有人說是五虎將,有人說是七武士,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們冷兵器耍得好,用槍也是行家裏手,火力之強大,恐怕連駐港英軍出動都是白給。

江湖名聲三成靠打拼,七成靠吹牛,當晚參加過血戰的傷員全都成了最佳的義務宣傳員,為了證明自己的勇猛與資歷,他們不惜把陳子錕等人吹成刀槍不入的鐵金剛,一時間香港黑道震動,連警界也被驚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