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佐敦道的殺戮(第2/2頁)

港英當局正忙於對付左派暴亂,哪有心思管黑道廝殺,警務處長召集手下開了個會,要求限期破案,華探長們滿口答應,應付這種差事他們在行,回頭讓各幫會交人頂罪就是,這是皆大歡喜,屢試不爽的辦法。

陳子錕等人卻銷聲匿跡了,他們藏身九龍城寨療傷,這裏什麽都有,吃喝玩樂樣樣俱全,外科醫院什麽手術都能做,冰箱裏有血漿,無影燈、手術台,麻醉劑,還有柴油發電機和英國留學回來的外科醫生。

在這裏,薛斌遇到了他闊別已久的妻子蔣倩,當年國民黨軍兵敗如山倒,薛斌來不及拖家帶口就逃亡南方,很多人以為他死了,如今破鏡重圓,令人不得不感嘆造化弄人。

薛斌孤身一人在香港開雜貨鋪謀生,兩個兒子都去了美國。

“故土難離啊,雖然香港是英國人的地盤,總歸是中國人多。”薛斌這樣解釋。

“為什麽不去台灣?”有人這樣問。

“台灣?和內地一樣整天鬧著抓共諜,白色恐怖,誰敢去。”

大家就都嘆氣,台灣高壓政策,確實不如香港適宜居住。

……

一間黑暗的屋子內,二十余名赤膊男青年肅立著,桌子上供著關二爺的像,每人面前都有一碗酒。

“關二爺跟前喝過這碗酒,就是三槍會的人了,現在跟我念本會十大戒律。”薛斌當年在上海灘從事過社團工作,如今重新撿起來也是駕輕就熟。

下面這些青年是李耀庭從新界找來的難民,都是青壯年大陸人,一無所有,敢打敢拼,他們用廣西、福建、廣東、江西、湖南口音跟著薛斌一句一句的念著十大戒律,聲音震得油氈屋頂都在發顫。

過了幾日,新冒出來的三槍會開始全面接管尖沙咀一帶的生意,以前向十四K繳納的規費,現在一分不少的向三槍會繳納,當然該給警察的那一份是不會少的,反而多了半成。

尖沙咀乃九龍繁華所在,每天光保護費就能收好幾萬塊,還不算幫會自己把持的各種生意,簡直是日進鬥金。

每天馬仔們挨家挨戶去收錢,到晚上統一上繳,大把大把花花綠綠的紙幣堆在桌子上,由好幾個會計來核算統計,然後分作各種用途,給警察的一份,發給小弟們的生活費,最大頭的還是幫會的公積金。

陳子錕陡然而富,但他並未得意忘形,這種黑道小買賣在他這種當過封疆大吏土霸王的人面前,和小孩子過家家沒什麽兩樣。

他先租了一棟樓,把大夥兒安頓下來,找律師安排辦理香港合法身份,然後注冊貿易公司,招募人手,準備做正行生意。

“大哥,正行哪有偏門好撈啊。”陳壽很是不解。

陳子錕道:“撈偏門雖然來錢快,但終究不上台面,政府哪天想辦你了,隨時就能辦掉,還是躋身上流社會比較長遠,再說正行生意照樣賺錢,就看你會不會玩了。”

陳壽道:“做貿易能怎麽個玩法?”

陳子錕指著墻上的地圖道:“偌大一個中國,與全世界交惡,與蘇聯形同水火,想進口資本主義國家的先進物資,怎麽辦?從香港轉口,這是唯一的和世界交流的窗口。”

陳壽道:“怪不得當年解放軍沒直接把香港打下來,原來是這個道理。”

陳子錕道:“中國市場如此巨大,隨便做點什麽都能賺翻,左手進右手出,錢就滾滾而來,比在尖沙咀挨家挨戶收保護費可強多了。”

“那麽,咱們轉口什麽東西呢?”陳壽問道。

“收音機、電視機,西藥、照相機,一切資本主義國家的好玩意都能轉口,轉手一倒騰就是錢啊。”

“可是,內地那麽窮,拿什麽來付款?”陳壽考慮的還挺周到。

陳子錕道:“當年抗美援朝進口盤尼西林,國家是用黃金支付的,當年走私西藥的黑道人物,今天不也成了顯赫一時的豪門大亨麽?國家雖然窮,但底子還在,至不濟還有農副產品豬牛羊肉,實在不行,不還有五六式沖鋒槍麽,走私到香港絕對是搶手貨。”

陳壽忽然嘆氣道:“晚來了十八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