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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南北鎮趕集的日子,遠近村落的人都紛紛湧到鎮上。狹長的街道上擠滿了人,有買有賣,叫賣聲此起彼伏。當然也有只賺吆喝不賺錢的。

張六佬顯出從未有過的緊張,而且是莫名其妙的緊張。自從接到押送魏子的任務後,他總有一種非常不祥的預感,老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可又說不出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想什麽呢,打起精神。”陳十三低聲呵斥道,“記住我的話,待會兒接到人後不得逗留,必須馬上送上山去。”

張六佬趕緊收心。只見幾個民團的人把犯人押了出來。他乍眼一看,頓覺那犯人有些面熟,也想起了一些事,心裏更是疑慮重重。

劉許跟在魏子身後,對陳十三說:“人我可是交給你們了,買定離手,之後發生什麽事可與我無關,帶走吧。”

陳十三點了點頭,一招手,這個叫魏子的人便被帶到了他面前。他打量著犯人,對方突然問:“我不認識你,誰讓你救我出來的?”

陳十三冷笑一聲,輕蔑地說:“你認不認識我無關緊要,這次完全是看你大哥的面子。小子,以後走路可得放亮眼睛,下次可就沒這麽幸運了。”

“我大哥?”魏子面露詫異之色。可是話音剛落,突然一聲槍響,他的心臟位置已經被血染紅。他驚恐地瞪著眼睛,大張著嘴吐出最後一個字:“田……”然後就悶聲不響地一頭栽了下去。

這聲槍響驚擾了原本安靜的南北鎮。正在趕集的人們紛紛抱頭逃竄,集市亂作一團。張六佬聽見槍響的時候,第一個反應不是找地方藏身,而是把身邊的陳十三推到攤位後面。陳十三到處張望,尋找著槍手的位置。張六佬緊張地說:“人死了。”

“知道死了,這下麻煩可大了。”陳十三沒好氣地罵道。他又沖另外幾個人喊道:“快找找槍手的位置。”

劉許萬萬沒料到,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底下開槍殺人。他檢查了一下屍體,憤懣地罵道:“誰這麽大膽子,活得不耐煩了吧,啊?”很顯然,兇手此時已經逃之夭夭。

陳十三想著剛才自己被張六佬推到攤位後面的情景,臉上閃過一道復雜的表情,摸著腦袋,突然叫嚷起來:“糟了,人死了,這回去咋跟叔兒交代?”

“老爺怎麽跟田金標交代?”張六佬接過話道。陳十三聞言,沖劉許說:“劉副團長,把事情跟馬團長匯報一聲吧。”

“他媽的,還匯報個屁,老子還不如幹脆提著腦袋回去。”劉許臉色難看至極,“到底是什麽人幹的,也太巧了,怎麽剛放出來就被殺了?”

張六佬聽見這話,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個可怕的想法,但又不能在此時說出來,只想著趕緊回去跟盧次倫匯報。

盧次倫得知這個消息,瞪著眼睛半天沒吱聲。陳十三說:“叔兒,那小子肯定在外面結了不少仇人,我們這是去救他出來,又不是去殺他,他現在死了,關我們什麽事?”

“關鍵是田金標會這樣想嗎?”盧次倫揉著發痛的額頭,心裏堵得慌,“太奇怪了,怎麽人剛放出來就被殺了,也許這是一次謀殺。”

“關鍵是殺手怎麽知道那個叫魏子的犯人今兒會被放出來。”陳十三道。此時,張六佬突然求見。他怕出事,實在忍不住要把自己的想法盡快告訴盧次倫。

陳十三不快地質問道:“我跟老爺在說事,你來幹什麽?”

“十三爺、盧老爺,今兒看見犯人被殺,六佬想到了一些事情。”張六佬說。

陳十三不快地問:“你能想到什麽,難不成你知道兇手是什麽人?”

張六佬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那個叫魏子的犯人我見過。”

“誰沒見過?我也見過呀。”陳十三駁斥道。張六佬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很久以前我就見過這個人。”

盧次倫和陳十三狐疑地對視了一眼,詫異地問:“你沒記錯?快說來聽聽。”

“具體時間我也記不清了,反正是在賭坊,魏子當時因為手氣太背,還跟人發生了爭吵,所以我才對他有些印象。”張六佬努力回憶著當時的情景,“跟他爭吵的人也只是偶爾去賭坊,所以不多見。兩人當時還拔槍了。”

“那人叫什麽,你可認識?”盧次倫忙問。張六佬道:“我後來聽人說,那人是土匪田金標的拜把子兄弟。”

陳十三好像不信他,問道:“你沒記錯吧,既然認得魏子,怎麽一開始沒說?”

“我剛想起來,這不還沒來得及說就……”

盧次倫陷入沉思。如此說來,田金標讓他幫忙從大牢裏撈出來的這個人並不是他兄弟,而是敵人。

陳十三道:“叔兒,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就被田金標給耍了。”

“原來如此,田金標演這出戲是為了給他兄弟報仇,但是仇人被關進了大牢,所以才借我們的手殺了魏子。”盧次倫嘆息道,他不相信事情居然會是這種結果,“太滑稽了,是我低估了田金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