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月的鮮花(2)

有美女相伴,長手指陸明幹起活來分外賣力。只用了半個晚上,就將歌舞短劇松花江上重新編寫,擴充為一個有十幾個場景,七百多句對白的小型話劇。

話劇的主角也叫田仁宇,是一個世世代代居住在東北的老土財主,祖上傳下來有十幾頭牛,三百多畝地。帶著一個女兒,兩個兒子,過著不知魏晉的生活。

九一八事變後,一隊東北軍殘部經過村莊,田仁宇拿出糧食、幹肉好吃好招待。卻不肯讓兒子女兒們跟著軍隊走,並且在私下教育兒女和佃戶們,改朝換代乃是尋常事,日本人再壞,也得找人給他們種地上稅。田家只要安安心心地做個順民,給誰交糧交稅不是交呢?以前山上的土匪前來拜訪,田村的人還不是一樣用糧食和錢財打發?

抱著這種心態,他們迎來了日本統治者。第一個月,日本人要拿走全村一半兒的糧食,田家帶頭交了。反正只要留下一半兒,大夥喝稀粥,打獵撈魚,對付著也能堅持到明年收苞谷。

第二個月,日本人又來了,要修炮樓,命令田村的人出四十個勞力。田家的大兒子帶領佃戶去應征,然後,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第三個月,日本人再次到來。田仁宇提前得到消息,將小兒子藏進了深山。日本人在翻譯的帶領下圍著村子轉,要吃要喝,見到什麽稀奇的物件,包括田家供奉祖宗的香爐都要搬走,田仁宇帶頭忍氣吞聲。只求老天保佑,家族平安熬過著一難關。

酒足飯飽之後,日本人將田仁宇的大女兒抱進了屋門。“爹,你還是男人麽?”在女兒悲憤的質問聲中,田仁宇抱著腦袋蹲在了地上。

大女兒不甘受辱,碰墻自盡。日本鬼子惱羞成怒,舉火燒屋。火光中,田仁宇忍無可忍,拎著菜刀沖向了日本鬼子,被翻譯官和鬼子兵亂槍打死。

田家小兒子回來後,在廢墟中找到了家人的遺體。他發誓要報仇,唱著《松花江上》,去林海雪原中尋找抗日隊伍。

“我的家,在東北的松花江上,那裏有森林煤礦,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裏有我的同胞,還有那衰老的爹娘……”

故事的結構很簡單,卻非常貼近普通人的生活。彩排之後的第一次演出,就博得了滿堂喝彩。隨後在旅途中,每經過一個稍大些的村鎮,這場話劇都成了大夥的壓軸節目,每次演出結束,都有觀眾流著淚,遲遲不願離去。

田仁宇改角色演了土財主,鬼子兵的角色,當然不容拒絕地落在了張松齡身上。為了演得像,他還努力跟田仁宇學了很多日本話,每一句都努力重復,盡量學得惟妙惟肖。

不懈的努力,得到了充分的回報。幾次在演出當中,他都差點被憤怒的觀眾當成真鬼子,用磚頭給開了瓢。多虧飾演地主家少爺的周玨反應迅速,才避免了一次次無妄之災。編劇陸明對此樂不可支,被飾演地主的田仁宇恨得牙癢癢。稍有機會,便擺出一幅老爹的架子,逼著陸明飾演的女兒朝自己行禮。

小辣椒般的柳晶當然不肯看著陸明挨欺負,跳出來抱打不平,然後就一次次落入韓秋的魔爪。兩個兼職報的女孩子,現在是隊伍中的大明星,每次演出時,都被一堆人圍著問這問那。與此同時,她們兩個掌管的募捐箱,也被流著淚的觀眾們一次填得滿滿當當。銅板,銀元,甚至鑲嵌著珠寶的戒指,不時在募捐箱中出現。以至於路過深州時,幾個地痞見錢眼開,竟然以收保護費為名,上前圖謀敲詐勒索。

“別唱了,別唱了。大熱天的,號什麽喪。你們不知道這裏是崔老爺的地盤麽?不問一聲就敢討飯碗,莫非以為咱們兄弟手裏的家夥是紙糊的?!”

“有本事你們跟日本人搶去,窩裏橫算什麽能耐!”見對方直奔募捐箱而來,韓秋登時大急,雙手抱住箱子,死死不肯松開。

“滾,有本事跟日本人搶去。在自己家窩裏耍橫,算什麽玩意!”演地主的田青宇,在現實中,可不像故事中那麽沒血性。見到有人威脅韓秋,立刻從“舞台”上跳下來,威風凜凜地攔在地痞們面前。

“這是給二十九兄弟募集的傷藥錢,你們也敢搶?!”飾演鬼子兵的張松齡拎著木片刀,惡狠狠地沖出來,對著地痞們比比劃劃。

其他幾名學生一擁而上,用胸脯將韓秋和柳晶兩個女孩護在身後。舞台上下登時一片大亂,正沉浸在故事中的觀眾們,圍過來,沖著幾個地痞大聲怒斥:“不要臉!有本事跟日本人橫去?欺負幾個學生娃算什麽能耐!”

不知道是怕犯了眾怒,還是心中尚存著一絲羞恥感,幾個素來橫行霸道的地痞無賴居然難得紅了一次臉,拉下帽檐,灰溜溜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