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月的鮮花(5)(第2/3頁)

“哥,你別成天就知道教訓人行不行?!”沒等張松齡開口,彭薇薇主動將話頭接了過去。“他跟著石頭哥哥,什麽問題不能問?還輪到你在這裏沒完沒了?!”

“我,我這不是關心他麽?他年齡那麽小,多聽一些過來人的經驗,總不是壞事!”彭學文皺了皺眉頭,非常委屈地解釋。

“各人有各人的選擇,你那些經驗,未必管用!”彭薇薇壓根兒不懂得給自己哥哥留面子,毫不客氣地打擊。

彭學文只是想把張松齡的注意力,從自家妹妹身上引開。至於經驗有沒有用,根本不在他的關心範圍。見自家目的已經達到,便搖了搖頭,笑著道:“好的,好的,你說沒用就沒用。咱們今天不說這些,說有趣的事情!來,大夥先幹一杯,慶賀咱們今天都沒露宿街頭!”

“幹!”想想今晚找旅館的艱難,南下北上的眾學子們紛紛舉盞。

酒是地道的衡水老白幹,味道非常熾烈。入口後就像一團火,從嗓子眼一直燒到肚臍處。才一杯酒下肚,張松齡的臉立刻紅成了豬肝色。再看其他同伴,也是一個個面紅耳赤,卻誰都不肯自認酒量不好,將已經喝幹的酒杯子舉起來,再度讓旁邊伺候的男招待添滿。

“我等不在一個城市讀書,今天卻能迎面相遇,這是何等的緣分!我提議,為了今天的相遇,大夥兒再幹一盞!”彭學文非常擅長交際,提出的喝酒理由,也讓眾人無法拒絕。

血花社的一眾學子前往北平投軍,本抱定必死之志。所以平素生活中強迫自己遵守的那些規矩,也早就丟在了腦後。見到彭學文和一眾北平學子舉起了酒杯,也不甘示弱地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我提議……”

“幹……”

第三杯酒的理由是什麽,張松齡已經完全聽不見。只覺得頭暈暈的,兩腿發軟,五腹六臟都在肚子裏頭翻滾。

韓秋坐得距離他近,看到他殷紅的臉色,就明白他以前可能沒喝過酒。伸出筷子替他夾了塊筍,非常體貼地叮囑道:“你別喝那麽快,先吃幾口菜。這裏飯菜貴是貴了些,廚子的手藝卻著實不錯!”

“謝,謝謝韓姐!”張松齡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回應著,開始在桌子上尋找自己喜歡的菜肴。

正如韓秋所說,和平飯店的廚師,手藝的確一流。特別對張松齡這種平素省吃儉用的人而言,此刻凡是桌子上擺的,都堪稱珍饈美味。幾口下去,就讓他暫時忘記了腸胃的不適,再夾起幾筷子,就連身邊的彭薇薇也差不多忘記了。

發覺傻小子不再跟自家妹妹套近乎,彭學文也就不拿張松齡當目標。又笑呵呵地跟勸大夥吃了幾盞酒,就天南地北地講起一些閑話來。

周玨等人,也笑呵呵地回應。很快,兩波學子就熟絡了,互相之間,推杯換盞,喝得眼花耳熱。說著說著,大夥就說起酒店的價格,不由得又紛紛開口痛罵,數落飯店老板發國難財。然後又自然而然地數落起和平飯店那不中不西的大門樓子,笑容裏就帶上幾分鄙夷。

“提起這東西,還有一個掌故呢!”彭學文壓故意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

“什麽掌故?!”眾人勞累了一整天,又喝了幾盞急酒,頭腦就有些懵,聽彭學文說得神秘,便忍不住低聲追問。

“我們比你們早到了小半天,先前也嫌這家旅店貴,就出去轉了轉。然後,就聽說了這個掌故!”彭學文揮手打發侍者走開,然後一邊說,一邊笑著搖頭,“這家飯店,原本不是飯店,而是某個高官給自己在老家修的別墅!”

“別墅?!”眾人皺著眉頭,滿臉不可思議,“別墅怎可能修成這個樣子!”

“嗨,你們別急,且聽我說!”彭學文用筷子輕敲酒盞,樂不可支,“那廝當年追隨袁世凱,從龍有功,便放到財政部去撈油水。恰巧趕上北洋準備從德國引進一批軍工設備,需要財政部審批支出,便又借機到歐洲去考察了一圈。來來回回,住的都是賓館飯店。就突發奇想,準備老家起一座同樣的高樓,把整個家族都接到樓中來,每人一個房間。輩分高的住最高層,輩分低的人住最下層,其他,以此類推……”

“哈哈哈,竟然,竟然還有這種人……”沒等他把話說完,眾學子就笑了起來,一邊笑,一般輕輕搖頭。

“底下人也會拍馬屁,立刻請了法國的設計師,德國的工程師,三下五除二,將樓給蓋起來了。蓋好後一大家子人正準備往裏邊搬,忽然又聽人說,過外真正的貴族,是住那種中世紀的古堡別墅。這類多層旅館,反而是專門蓋給沒身份人住的。那廝就覺得丟了份,把手底下辦事兒的人給痛罵了一頓堆,要求趕緊把這棟樓給扒掉,原地再起城堡。結果還沒等開始扒,袁世凱就死了,那廝抱不上新主子的大腿,被迫退休。回來再見到這座小樓,想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幹脆就直接開旅館算了。依山傍水,倒也是修養聖地。隨後北洋政府那邊,內閣走馬燈似的換。每換一屆,都有無數人丟了飯碗。大夥沒處散心,都紛紛往葫蘆峪這邊跑,守著鐵路等北平那邊的新機會。於是,這飯店反而就陰差陽錯成了名,住進過很多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