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旗正飄飄(9)(第2/2頁)

“合身,非常合身!謝謝長官!”張松齡點點頭,抱拳致謝。

“謝什麽謝,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啰嗦!”軍官老苟不高興地數落了一句,然後將話題扯向其他方面,“你剛才說,你們家是在山東開雜貨鋪子的?”

“嗯!”這一點,張松齡覺得沒什麽不可告人的,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承認,“我們家在魯城開了一個小門臉兒。原先生意還不錯,這幾年世道亂,慢慢就有點兒不行了!”

“那你怎麽突然又跑河北來了?怎麽又給鐵血會當上了賬房先生?!”軍官老苟想了想,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

“魏家莊的魏老秀才是我姥爺,我爹聽說北邊要打仗,就趁著我放暑假,派我過來接他去山東躲一躲!”張松齡微微一愣,遲疑著給出了一個編造的答案。

雖然紀團長和老苟等人對他有救命之恩,但是他在沒弄清楚對方與秦德綱有無關系前,還是選擇了隱瞞自己的經歷。反正鐵血會已經灰飛煙滅了,軍官老苟即便對他的話有所懷疑,也很難找到一個可以拆穿他底細的人。

軍官老苟倒是沒繼續在這個細節上糾纏,他可能只是隨口一問,或者是在沒有發現其他問題之前,不願意輕易懷疑自家弟兄。“那老爺子是個英雄!”帶著幾分欽佩的口吻,他低聲點評,“你也是!”

“長官也是!”張松齡謙虛地笑了笑,順口奉承。

這個馬屁拍得顯然不怎麽高明,軍官老苟滿臉錯愕地看了他一眼,笑著問道:“我怎麽也是英雄了,你從哪裏看出我是英雄了!”

“我在醫院的時候,其他人聽說我是從特務團來的,都對我敬重有加!”張松齡訕訕地笑了笑,迅速給自己的話找注腳,“回來的路上,遇到一個開小車的來糾纏吳姐,吳姐給他提了‘特務團’三個字,他立刻灰溜溜地跑了。然後我就想,既然咱們特務團這麽威名赫赫,您這特務團的上尉,當然也……”

“開小車的?什麽樣一個人?!”軍官老苟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前半句話上,沒等張松齡解釋完,就皺著眉頭打斷。

“是個帶著白手套,穿黑皮鞋,看上去油頭粉面的家夥。吳姐說他是個一個姓,姓張的師長開小車的,好像是什麽,什麽二十五師!”

“王八蛋!”軍官老苟的臉猛地抽搐了一下,火星四濺,“下次讓老子見到他,就剝了他的皮。吳姐怎麽答復他的?你仔細學給我聽聽!”

“吳姐根本懶得搭理他,跟他說了句怕坐了小車折壽,就把他給打發走了!”

軍官老苟終於把懸著的心放回肚子內,喘了口粗氣,不屑地罵,“不就一個狗屁上校師長麽,牛什麽牛。老子若不是燒香燒錯了門口,這會兒中將的肩章都扛上了,還稀罕你一個狗屁上校!”

不清楚二十五師和二十七師之間的恩怨,張松齡沒法插嘴。待軍官老苟發泄完了心中怒氣,才向前湊了湊,小心翼翼地詢問:“長官,他們二十五師跟咱們二十七師,到底有什麽舊仇啊。不都是二十九軍的弟兄麽?怎麽他們二十五師的人一聽見咱們特務團……”

“誰跟你說,咱們隸屬於二十九軍的?”軍官老苟立刻把頭轉過頭,看他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個白癡,“你們鐵血會的人可真有意思!先那個什麽肖二當家,進了咱們的門,看也不看裏邊住的是誰,就立刻趴在地上,大聲嚷嚷著要給宋哲元送禮。然後是你這個賬房先生,把咱們二十六路軍二十七師的衣服都穿身上了,還跟我愣充什麽二十九軍!”

“二十六路軍?”張松齡徹底傻了眼。他處心積慮繞了個大圈子,就是為了從老苟口中探聽一下此刻自己到底身處何地,卻萬萬沒想到居然探聽出來這樣一個結果。

這下徹底完蛋了,自己可能徹底跟二十九軍無緣了,總不能向救命恩人請辭,掉頭再繼續尋找二十九軍去吧!盡管心裏已經有所準備,想到自己終究與二十九軍失之交臂,張松齡還是覺得非常失落。

正沮喪間,又聽軍官老苟冷冷地問道:“怎麽,咱們二十六路軍,就這麽不入你的眼?都是國民革命軍,你總不能比南京那幫王八蛋還要狗眼看人低吧!”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張松齡收起混亂的思緒,尷尬地擺手,“我原來,原來只聽說過二十九軍打鬼子打得狠。沒,沒太聽說過二十六路軍!”

“咱們二十六路軍,從來就沒比他們二十九軍差過!”軍官老苟仿佛受了多大侮辱般,高聲強調,“從開戰到現在,他們二十九軍的陣地被日本人捅得像篩子般,咱們二十六路軍的陣地,卻未曾讓一個小鬼子踏上來!”(注1)

注1:七七事變之後,奉命支援北平的二十六路軍,在孫連仲的帶領下,主動推進到了良鄉一線,與日軍對峙。曾經戰績頗佳,但後來因為兩翼友軍的撤離,而不得不退守碼頭鎮、琉璃河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