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情(11)

“歡迎,歡迎!”副隊長呂風伸出長滿了老繭的雙手,與趙天龍、周黑炭和張松齡三人逐一相握,“大熱天的,估計在路上都走累了吧!我剛剛命人燒了奶茶,咱們正好進屋去喝!”

“進屋,進屋!”紅胡子熱情地伸出胳膊,將客人們領向營地正中央的會議室,“屋子裏頭涼快!老呂,再幫忙找慕大廚師弄點兒炒米和奶豆腐,走了一上午路,我這肚子裏早就敲大鼓了!”

“哎!”副隊長呂風痛快地答應一聲,轉身去找遊擊隊的夥夫安排炒米。才走出幾步,卻又被紅胡子大聲叫住,“等等,讓慕大廚師一會兒到營房門口,把我剛跟老哈斯買的羊給牽回來宰了。順便再跟老哈斯把賬結掉,我們剛才說好的,一塊三一頭,用滿洲卷結就行!”

“一塊三?”呂副隊長的臉立刻抽搐了一下,跳著腳大罵,“老東西可真敢張嘴?!他上次欠我的四把椅子錢,到現在還沒還上呢!你先跟客人們進去喝奶茶,我自己到營房門口等著他去!”

“還沒結,居然連我紅胡子的錢都敢欠!都快半年了,你趕緊去門口等著他。告訴他,如果今天不把椅子錢給結清楚了,別指望我以後還買他的羊!”紅胡子像個守財奴般,大聲替自己的副手出主意。

話都說完了,才意識到身邊還有客人在。尷尬地笑了笑,低聲解釋,“老呂入伍前是個木匠。這一帶林子長得厚,所以我們遊擊隊就靠山吃山,打一些家具跟牧民們換東西!”

“洪爺仁義!”

“趙某佩服!”周黑炭和趙天龍兩個又敬又嘆,沖著紅胡子連連拱手。

“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們八路窮,主力部隊都拿不到多少補給,更何況我這些兒派在外邊打前哨的!”紅胡子輕輕嘆了口氣,笑著搖頭,“不說這些了!咱們進屋喝奶茶。我們遊擊隊的大師傅原來在許國公府上掌過勺,茶燒得非常地道!”

“洪爺先請!”張松齡等人客套著,尾隨紅胡子王洪走進了營地正中央的會議室。這是一棟北方常見的民宅,墻壁皆為泥土板鑄,房頂則以樹幹為檁,木板為椽,上層由內向外依次覆著柳編、泥巴和麥秸。冬暖夏涼,住起來非常舒服。

在南北兩側墻壁上,都並排開著四扇大窗。窗框由松木打造,沒有上漆,在山風的吹拂下散發出一股天然的清香。因為是夏末的緣故,窗棱上都沒有糊紙,陽光直接從外邊照進來,將屋子裏頭照得很亮。一些不知道名字的小飛蟲就借著山風從南側的窗子飛進屋,然後再地於北側的窗子飛走,嚶嚶嗡嗡,樂此不疲。偶爾有飛蟲玩累了,就一頭栽在屋子正中央的松木長條桌上,發出“啪”“啪”的脆響。

“隨便坐,隨便坐!”紅胡子伸開胳膊,將客人們往長條桌的西北角讓。

按照草原習俗,那是最尊貴的位置,通常用來供奉佛祖或者款待部族中的宿老。三名客人當然不能失了禮數,笑呵呵地推辭了幾句,找了偏北的位置相互挨著坐了下來。機槍手大周拿出幹凈的木碗,在每名客人和主人的面前擺好。隨即,兩名比張松齡還年輕的遊擊隊戰士擡著一個巨大的銅壺入內,將所有木碗都斟了滿滿。

剛剛熬出來的奶茶,濃香撲鼻。紅胡子端起一碗奶茶,沖著大夥熱情地招呼,“來,大夥喝幾口潤潤腸胃。這東西甭看油汪汪的,最是解暑!”

說罷,他自己先“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碗。趙天龍和周黑炭兩人也不再客氣,各自端起面前的奶茶,鯨吞虹吸。唯有張松齡,被濃郁的奶味兒熏得無法張嘴,對著面前的木碗直皺眉頭。

“怎麽?喝不慣這東西?!”紅胡子敏銳地看到張松齡的表情,大聲詢問。

“以前,以前沒怎麽喝過!”張松齡不願意讓此間的主人難堪,端起碗,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抿。奶香、茶香、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順舌頭滾過喉嚨,讓他幹渴的腸胃和緊皺的眉頭同時慢慢舒展。紅胡子在旁邊看得有趣,眨了眨眼睛,促狹地說道:“你大點整幾口,這東西和酒一樣,口越大,味道越好!”

“對,跟酒一樣,不信你試試!”周黑炭笑呵呵地在一旁幫腔。

張松齡將信將疑地看了兩個人一眼,又偷偷掃了一眼趙天龍。在三者臉上,沒看出任何問題。深吸了一口氣,將碗中的奶茶直接倒進了嗓子!

熱、滑、膩、鹹,四種滋味交織在一起,令他肚子裏邊立刻一陣翻江倒海。閉緊嘴巴適應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將口中的剩余部分咽下去。瞪起眼睛,沖著趙天龍和周黑炭大聲咆哮,“你們兩個沒義氣的家夥!明知道他是在捉弄我,居然也不提醒一聲!”

“嘿嘿,嘿嘿!”趙天龍和周黑炭得意洋洋的大笑,“我們不是怕你渴壞了麽?怎麽樣,味道還不錯吧!再配上點兒奶豆腐就更地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