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磨劍(2)(第2/2頁)

由於湖鹽的味道和賣相都略強於海鹽,而從湖面上鑿鹽又不需要支付任何成本,所以湖鹽買賣的利潤極其豐厚。基本上一車貨物倒騰出手,一車鹽倒騰回來,就足夠參與者花上好幾年。但巨大的利潤,往往也意味著巨大的風險。做走私湖鹽生意者不但要面對草原上隨時都會降下,足以將行走中的馬匹直接凍僵的暴風雪,還要應付沿途的各路馬賊、王爺私兵和官府稅吏、稅警。久而久之,跑單幫的私鹽販子和小規模的臨時隊伍,就都被淘汰出局。剩下的寥寥幾支則都是本錢足、靠山硬、刀子也絕對夠鋒利的大字號,輕易沒人敢於出頭招惹。

換一種通俗的說法,所謂安恒鹽幫,其實就是一支有深厚背景的武裝走私團夥。專門從事將草原湖鹽走私進關內,順路再倒騰一些尋常商販不敢染指的貴重物資進入草原的買賣。與其他綠林豪傑不同的是,鹽幫不會主動攻擊途中遇到的任何人,也不會仰仗著手中的武力進行搶掠。但如果有人敢主動上門尋釁,鹽幫也絕對不會退縮忍讓。寧可冒著全軍覆沒的危險,也要跟尋釁者拼個兩敗俱傷。

所以草原馬賊出動“做生意”時,遇上成規模的鹽幫通常都會主動繞路,以免一腳踢到鐵板上,撈不到任何便宜反而傷筋動骨。而鹽幫即便規模再大,也不會主動去撩撥馬賊,以防引發所有整個草原綠林道的同仇敵愾之心,最後落個人財兩空。

倒是那些夏天時就進入草原做生意的小行腳商販,最希望南返時能碰到一支鹽幫,死皮賴臉地跟在隊伍後邊蒙混過關。通常鹽幫發現小販子們的取巧行為,也不會強行將其驅逐。反正敢在草原上拖延到秋末才往南返的小販子每年也沒幾個,就算順手做了件善事,給自己和家人都積了一份陰德。

不過今天,安恒鹽幫的行為顯然不符合傳說中的行規。它居然在閻老板的帶領下,與喇嘛溝遊擊隊聯手擊潰了應日本鬼子招募而來的各路馬賊!無疑,這種行為破壞了整個走私湖鹽行當與所有草原馬賊之間的默契。一旦此事被有心人利用,恐怕今後安恒鹽幫再也不可能象以前那樣大搖大擺地往返草原。甚至很有可能被各地的馬賊視為頭號攻擊目標,徹底失去進入草原的資格。

“紅胡子怎麽到哪都有朋友?並且個個都是可以替他拼命的交情?!”偷偷掃了一眼遊擊隊長王洪,張松齡在心中悄悄嘀咕。先前聽紅胡子說喇嘛溝遊擊隊請到了外援,他並沒有感到意外。畢竟八路軍不可能只派一支人馬向草原滲透,友軍情況危險,其他兄弟部隊趕過來幫忙,乃是份內之事,根本用不著大驚小怪。

然而他卻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遊擊隊外援居然是一夥恰巧經過此地的鹽梟。更沒想到的是,這夥鹽梟為了幫紅胡子,竟然連自家今後的生意都不顧。寧願放棄一條商路和每年入賬數千塊的巨大財源。

“這是我們安恒鹽業最後一次來草原上!”仿佛猜到了張松齡在想什麽,閻老板轉過頭,很平靜地跟紅胡子告別,“大股東錢賺夠了,不想讓夥計們再冒被凍死在路上風險。所以今後老哥你再遇上什麽事情,我即便想幫忙,也不可能趕得這麽巧了。老哥你好自為之,有空記得給我托人給我捎信兒,兄弟我會一直惦記著你。如果日子實在艱難,就奪路殺回南邊去找我。兄弟我只要有一口飯吃,也不會讓你老哥的人餓到!”

“那我可就記下了!”紅胡子依舊是一幅江湖大豪模樣,對什麽事情都看得雲淡風輕。“兄弟你走好,有機會記得常來我這邊看看!”

“有機會一定會來!”閻老板笑呵呵地拱手。旋即一轉身,沖著所有穿對襟灰布大褂的人喊道:“歇夠了沒有,歇夠了就上馬。把今天的繳獲都給我王哥留下,咱們到小柳樹那兒取了大車,回家!”

“是!”對襟大褂們齊聲答應。放下剛剛從日本人身上搜出來的戰利品,飛身跳上坐騎。須臾間,一縷煙塵便從張松齡眼前湧起,滾滾遠去,滾滾掠過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