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逢(21)

“嗯——哼哼——”頗具靈性的阿拉伯馬發出一聲悲鳴,又踉蹌著向前跑了數步,才緩緩栽倒。滾燙的血從脖頸處噴射出來,像春天的泉水一樣散落在半空。

“師長落馬了!”“保護師長,保護師長!”眾警衛顧不得再傳達命令,跳下坐騎,用身體將趙瑞圍了個水泄不通。

正在試圖劫持老祁的尤世定等人也被嚇了一跳,本能地轉過頭去,查看身後究竟發生了什麽變故。趁著這個機會,團長老祁一抖韁繩,帶著通訊營長王志和一眾隨從,風馳電掣而去。

“抓住他,抓住他!”尤世定立刻反應過來上當,策動坐騎,帶隊緊追不舍。才追出五、六米遠,耳畔隱約又傳來“呯、呯!”兩聲槍響。胯下戰馬雙腿一跪,將他狠狠地甩到了草地上。

“呯、呯!”隨即又是兩聲,兩匹追得最快的戰馬相繼栽倒,馬背上的警衛被摔出近二十米遠,口吐鮮血,奄奄一息。

其他警衛全都給嚇住了,拉緊馬頭,不敢再向老祁靠近半步。沒有上司的命令,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敢朝老祁開火。但隱藏在大橋上的那名“狙擊手”心中卻沒任何顧忌,前後五槍,打翻了四匹戰馬。其中一匹是師長大人的坐駕,戰馬的主人生死不明!

“狙擊手,有狙擊手。大夥小心,千萬小心!”一團長何琨反應最快,躲在警衛員身後,大聲示警。

“醫務兵,醫務護兵趕緊過來啊。師長受傷了,趕緊過來搶救師長啊!”其他幾名騎一師的高級軍官也大聲叫嚷著,同時努力將身體往人群裏頭藏。

托大了,今天大夥實在太托大了!先前只想著自己這邊兵力占據絕對優勢,有恃無恐。所以才跟在趙瑞身後為虎作倀。誰也沒想到,對面大橋上還埋伏著一個相當高明的狙擊手。隔著五百多米的距離,彈無虛發。

“搶救個屁!老子還沒死呢!”騎一師師長趙瑞在警衛身後跳起來,頂著滿臉翠綠色的草渣子破口大罵。“山炮營,給我把大炮架起來。和重機槍營一道封鎖橋頭。其他人統統給我上馬整隊,老子今天不把他們全幹掉,老子以後就姓祁!”

“是!”眾軍官七嘴八舌地答應著,動作卻一個比一個緩慢。誰也不肯脫離警衛員的掩護,成為對面狙擊手的下一個目標。

“弟兄們,他們殺了師長的戰馬,就是打我們騎一師所有人的臉啊!今天的事情,絕對是不死不休!”參謀長鄒占奎敏銳地感覺到了麾下弟兄士氣不高,揮舞著手槍,大聲鼓動。

“謀殺,這是赤裸裸的謀殺。即便把官司打到重慶,咱們也是正當防衛!”副師長王輔國也扯開嗓子,努力鼓舞士氣。

眾軍官默默地看了他們兩個一眼,誰也沒有做聲。五槍,四匹戰馬。每顆子彈都打在了戰馬的脖子上。人家剛才明顯意在殺馬示威,沒想著傷人。如果這五槍都是沖著人的腦門來的話,沒等雙方正式開打,騎一師的正副師長和參謀長就被一勺燴了,哪還有命在這裏繼續唧唧歪歪?!

看到騎一師這邊開始重新排兵布陣,大橋附近,黑石遊擊隊和九十三團的將士也迅速著手進行戰鬥準備。山炮連迅速打開木箱,將僅有的十幾枚炮彈擦去油脂,裝上引信。機槍連則將最後的子彈塞進了重機槍彈鏈裏,準備在關鍵時刻給晉軍突然一擊。

剛剛跑上橋頭的老祁迅速跳下馬背,大步跑向張松齡,一邊跑,一邊低聲喊道:“等會兒打起來,我用機槍和大炮給你開路。你們遊擊隊立刻沖過橋去,沿著河岸向西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不用再管我們!”

“那你呢?!”張松齡將三八大蓋兒交給方國強,一邊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邊大聲追問。剛才那幾槍雖然瞄得是戰馬,因為距離過於遙遠,依舊將他的精力消耗一空。現在整張臉都呈灰白色,看起來仿佛大病初愈一般。

“我們九十三團留下來拖住他們!放心,大不了我就下令投降。有傅司令長官在,姓趙的不敢做得太過分!”團長老祁急切地揮了下胳膊,大聲補充。

周圍的參謀們聽到了他的話,都默默地嘆氣。九十三團只有一個營是騎兵,其他都是步卒,還攜帶著兩百多名傷員。而對面的敵人,卻是清一色的騎兵,連備用彈藥都有專門的馬車運載。雙方一旦交上了火,九十三團根本就沒有平安脫身的可能!

張松齡雖然對晉軍和北路軍之間的恩恩怨怨了解不深,卻也知道一旦自己帶著遊擊隊搶先突圍,九十三團的結局,絕不會像老祁說得那樣輕松。想了想,輕輕搖頭,“咱們兩家並肩作戰了上千裏路,沒有在最後時刻把你們丟下的道理!你先別著急做決定,多給我點兒時間,說不定,今天的事情還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