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逢(20)

“龍哥!”張松齡丟下歪把子,快速沖過去,與方國強一道將趙天龍攙下馬背。周圍的遊擊隊員和騎兵營的戰士們也紛紛圍攏上前,遞毛巾的遞毛巾,遞水壺的遞水壺,將橋頭堵了個水泄不通。

“大夥讓一讓,麻煩讓一讓!”通訊營長王志唯恐耽擱太久生出新的事端,伸出手,試圖從人群中給老祁分出一條道路。這下他可是犯了眾怒,幫不上忙的戰士們紛紛扭過頭來,對老祁和他冷眼而視。

遊擊隊和騎兵營的弟兄,都是趙天龍一手帶出來的,無形之中,就受到了他的影響,渾身上下充滿驕傲。所以此時此刻,他們寧願跟著趙天龍一道跟對手拼個玉石俱焚,也不願意跟在祁團長身後向晉軍屈膝。不願意跪下來,求對方放自己一條生路。

團長老祁被大夥看得心裏頭發虛,拱拱手,訕訕地解釋:“弟兄們,弟兄們請冷靜!請聽我說!騎一師剛才做得的確過分!!但,但趙師長親自出面喊我上前對話,如果我不接招,怕是有損咱們傅司令長官的聲名!所以,我必須先出去跟他周旋一番,然後才能決定具體該怎樣做!”

“是啊,是啊!無論今天的事情最後如何了結,該有的禮數,咱們不能缺了!否則,倒讓姓趙的覺得咱們怕了他!”通訊營長王志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也趕緊大聲補充。

他不開口幫腔還好,一開口,眾騎兵們愈發覺得悲憤莫名。一個個抱著膀子,豎起眼睛,不住地撇嘴冷笑,就是不肯讓開分毫!

正尷尬間,人群當中,又傳來了趙天龍的聲音,“弟兄們,弟兄們讓開吧!祁,祁團長他們做得對,剛才,剛才是我魯莽了!”

“龍哥!”騎兵們發出一聲悲鳴,轉過頭,眼圈迅速發紅。大夥連續幾個月來千裏轉戰,即便對著小鬼子的一線精銳,也沒有過光挨打不能還手經歷。而現在,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弟兄被別人剁成了肉醬,卻不能為其報仇,這,這還算他媽的什麽騎兵?!

“讓開吧!眾寡懸殊,況且還有森川聯隊追在後頭!”趙天龍抓過一個水壺喝了幾口,喘息著勸說。整潔的軍裝上,沾滿了自己的鮮血。

眾人不願意讓他傷上加傷,咬著牙挪動腳步,給老祁等人讓出通道。團長老祁騎著馬從狹窄的通道中走過,越走,越覺得心裏不是滋味。如果此刻堵在河對岸的是小鬼子,他肯定二話不說,拔刀迎戰。但是,此刻堵在對岸的偏偏是晉軍,與北路軍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騎一師。九十三團高層,至少有半數以上的軍官都出自晉系。讓他怎麽可能毫不猶豫地選擇跟騎一師死戰到底?!

懷著滿腹的酸澀,他騎在馬背上一步步向騎一師靠近,轉眼間就走出了四百余米,來到了先前向自己喊話的騎一師師長趙瑞的面前。還沒等舉手敬禮,對方已經快速迎了上來,搶先一步客客氣氣地抱了下拳,滿臉堆笑,“祁兄,當年慶功宴上閻司令長官親自敬過酒的祁兄!還記得小弟麽?長城抗戰那會兒,咱們兩個可是肩膀並著肩膀砍過小日本兒的腦袋瓜子!”

“記得,記得,哪能忘了趙老弟你當年的英姿!”團長老祁趕緊側開半邊身子,抱拳作揖。無論軍銜還是職務,眼下趙瑞都遠在他之上,所以無論記憶裏找得到找不到這麽一號人,他都必須客客氣氣地以下屬之禮相還。

“老兄當年掄大刀片子的模樣,可是一直刻在這裏頭!”師長趙瑞用帶著白手套的手指一點自己的腦袋,繼續滿嘴跑舌頭,“後來你去了綏遠,我被分派到了騎一軍。本以為這輩子很難再見到你了呢,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啊,今天咱們兩個居然又走到了一起!”

“是啊,我也是萬萬沒想到,在納金河西岸等著我的是老弟你!”團長老祁笑著嘆了口氣,一語雙關地回應。

“我是主動請纓前來接你老哥回家的!”明明聽出了老祁話裏有刺,師長趙瑞也不惱怒,咧了下嘴,繼續笑著套近乎,“這也就是你老哥。換了別人,我才懶得跑這麽遠的路來迎接他。”

“那我就多謝趙老弟盛情啰!”團長老祁敏銳地從趙瑞的話裏察覺到一絲危險,又拱了下手,笑著試探,“怎麽著,老弟有沒有興趣再跟我聯一次手?!小鬼子有一個聯隊就跟在我身後,老弟既然來了,不如和我一起迎面堵上去,打他個措手不及!”

“這,不急,不急!”趙瑞被老祁說得一愣,趕緊訕笑著搖頭。“你身後的追兵,自然有別人來收拾。我今天的主要任務就是接你和九十三團的弟兄們回家!來人,請閻長官的電令……”

說著話,他伸手從副官手裏接過一個牛皮紙信封,打開封口,抽出裏邊的電報當眾大聲宣讀,“茲聞國民革命軍九十三團轉戰千余裏,斬獲頗重,威震敵膽,殊堪嘉許。特擢升九十三團為第六集團軍獨立三旅,自接電令之日起前往凈化休整。待兵源彈藥補充完畢之後,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