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第3/4頁)

“行了,白音老哥,你給孩子留點兒轉圜余地吧!”張松齡看胖子實在可憐,擡起頭,大聲幫腔。

“你是哪衙門……”白胡子老漢正在火頭上,立刻把目光轉向了張松齡。嘲諷的話才說了一半,身體卻像中了邪般僵在了當場。好半晌,踉蹌了幾步,用顫抖的聲音試探道,“你,你是張胖子?是你嗎?你怎麽過來的?這大白天的,你可別故意嚇唬我?!”

“你才是孤魂野鬼呢!”張松齡情緒也非常激動,抹了下眼角,大聲回敬。“咱們倆什麽時候交情到那份上了,讓我死了也忘不了你?”

“是活人就好,活人就好!”白音立刻就忘掉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像個小孩子般向前晃了幾步,雙手拉住張松齡的胳膊給自家當官員的孫兒介紹,“小巴圖,這就是你張爺爺。當年要不是他,咱們一家人肯定全都完蛋了!趕緊滾過來,給你張爺爺磕頭!”

“張爺爺!”胖子官員又被弄了個滿臉通紅,走上前,深深向張松齡鞠躬。“我常聽我爺爺提起您。您這次怎麽有空回來了?怎麽也沒提前通知一聲,也好讓我安排車去接您!”

“滾蛋吧,你張爺爺想坐車,輪得到你去接!”見自家孫兒不肯給張松齡磕頭,白音擡起腳,一腳將他踢出五尺開外。隨即緊緊拉住張松齡胳膊,仿佛對方隨時會跑掉般,大聲嚷嚷,“回來,回來就好。走,趕緊去我家喝酒去,咱們哥倆,今晚一定要喝個痛快!”

“我現在可是喝不動了!”張松齡任由對方拖著,大步走向人群之外,“我這次,是帶著我的小孫子一起回來的。約翰,趕緊過來見過你白音爺爺!”

“白音爺爺事!”終於見到一個活著的,故事裏的人物,張約翰帶著幾分好奇,向白音深深鞠躬。

“好孩子,好孩子!”白音笑呵呵地將張約翰攙扶住,同時用另外一只手在自己身上來回摸索。找來找去,終於在腰間摸出一塊帶著體溫的玉佛。笑了笑,用力按在了少年人的掌心處,“拿著,讓佛祖保佑你一生平安喜樂。”

“這……”張約翰雖然不了解玉石文化,卻也知道此物價值不菲,趕緊擡頭向自家祖父請示。

“讓你拿著就拿著吧,你白音爺爺是個大財主!”張松齡點點頭,笑呵呵地吩咐。

白音立刻把眼睛一豎,反唇相譏,“你才是大財主呢,你們老張家當年差點把生意做到外蒙去!要不是你這小混蛋太敗家,說不定現在連半個黑石城都能買下來!”

兩個老頭互相逗著嘴,轉眼就把胖子官員和藍西裝等拋在了身後。看看周圍沒有閑雜人員跟上來,張松齡突然停住腳步,帶著幾分得意追問,“你個老東西,今天又唱苦肉計給誰看?難道以巴圖現在的身份,也阻止不了給小鬼子立碑的事情麽?”

“都這麽大歲數了,你就不能裝會兒糊塗?!”九十多歲的白音,沖著八十多歲的張松齡翻翻眼皮,恨恨地說道。“你一出面,我就知道又被你看穿了。巴圖那混蛋骨頭太軟,不敢跟其他幾個常委全鬧翻了。而另外那幾個,都是急著建功立業的主。只要能把日本商人招來,他們才不在乎給誰立碑呢!”

“然後你就……”

“我今天在這裏一鬧騰,市委表決時,巴圖就有理由投反對票了。然後再想辦法朝報紙上捅一捅,估計就能把給小鬼子立碑的事情,徹底給攪和黃掉!”白音擠擠眼睛,像小孩子偷到了糖般得意。

“至於麽?你也是當過地委書記的人,就不會通過正常途徑去……”張松齡不理解白音的難處,看了對方一眼,不屑地數落。話說到一半兒,才忽然意識到白音性格便是如此,向來能走彎路就不直行。況且這老家夥也離休十多年了,在政界的影響力早已趨近於零。能想出這一招苦肉計來,其實已經非常難得。

二人曾經在一起共事好幾年,所以很多話根本不用說完整。猜到張松齡心裏的想法,老白音忍不住苦笑著搖頭,“老了!當年認識的人,沒的沒,帕金森的帕金森,我的話,早就沒人聽了。現在的年輕人啊,為了賺錢,什麽都可以賣。唉!算了,算了,咱們不提這些。你個老東西,怎麽突然想起回來看看了?!”

“趁著還能動彈,就出來走走。看看你,看看老方,然後再去給老彭和黑子兩個敬一杯酒!”看了一眼白音稀疏的眉毛和頭發,張松齡實話實說。

都是在槍林彈雨中打過滾,兩個老人真的不在乎什麽口彩不口彩。只是提起當年那些朋友的結局,心裏不覺有些黯然。彭學文居然被軍統自己給清洗掉了,方國強先當右派,又成了極左,一生不合時宜,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記憶。而周黑炭,自打和平時代來臨,就轉業去管農牧。專門研究如何利用草原上的季節河種水稻,前後花費了近二十年才終於出了成果。中央主政的某位中央領導親自點了他的名,在北京接見了他。不久那位領導折戟沉沙,周黑碳當年做土匪的事情也立刻被眼鏡明亮的革命群眾給翻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