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誰主浮沉 第二十八章 飛蛾(第3/5頁)

也許是這幾個老人的表情實在太凝重,也許他們的行為已經透露出太多信息,那些堵在靈堂門前,直到現在依然不依不僥的記者,這一次並沒有圍上來詢問他們為什麽要來拜祭一個神憎鬼惡,當然應該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大貪官。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靈堂裏的人卻漸漸多了起來。

沒有人組織,所以他們當然不會在靈堂開辦前,就提前到場,在那裏急有其事的擺足架勢。他們大都是三三兩兩的趕到,在他們中間,有最普通的公司職員,有每天推著小車,和城管在大街小巷裏打遊擊戰的小商販,有學生,他們幾乎涵括了整個社會底層的蕓蕓眾生。

他們都了解風紅偉的心性,所以就算力所能及,也沒有人專程擡過來一個碩大的花圈,或者是花籃。有些人,在風紅偉的面前放了一朵鮮花,有些人,會放上一朵潔白的紙花,也有些人,雙手空空,卻在風紅偉的靈位前,默默低語了很久很久。

就這樣人來人往,就這樣一朵朵的積累,到了最後,在風紅偉的遺像前,鮮花和紙花混合在一起,竟然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

也就是通過這些拜祭者,風影樓最直觀的了解到,風紅偉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麽。作為一名反貪局局長,風影樓當然能掌握一些官員貪汙的罪證,但是他卻沒有把這些官員繩之於法,而是分別找他們“談心”,直至對方“心甘情願”的拿出大筆巨額來和他處好“人際關系”。

他是一個專門勒索貪官和不法商人的大貪官,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斂財的速度,和得罪人的速度,相同的驚人。

得到這些錢後,風紅偉用它們捐助了三所希望小學,在這個城市,成立了一個教育基金會,讓全省將近七百名失學兒童,重新回到了學校。他還修了兩座橋,資助了二十八個孤寡老人,開設了一間針對殘疾人的福利工廠。

到了地方工作後,風紅偉每年到了植樹節時,都會跟著領導人,扛把鐵鍬跑到山區種樹,可是他很快就發現,他們每年都在相同的一片山坡上種樹,每年樹苗總是長不大,活不長。植樹節對他們來說,與其說是一種社會公益活動,更不如說是一次野外公費旅遊。

看著滿山的荒蕪,聽著局裏的領導,在那裏長篇累牘的講述現在中國的自然環境如何惡劣,什麽水土流失,什麽沙漠化嚴重,什麽臭氧層出現漏洞,雖然在場所有人都在煞有介事的點頭,但是彼此都清楚的明白,這也不過就是場面功夫罷了。至於他們今天栽下的樹苗,是因為栽種的方法不對死掉了,還是因為沒有人澆水死掉了,或者是直接被人丟走,又拿到別的地方賣掉了,那就不是他們能管的事情了。

沒有人想到,參加了兩次這種表面文章式的植樹造林後,風紅偉卻真正行動了起來。他和當地人簽定了長達兩百年的荒山承包合同,在短短兩年時間裏,就栽種了兩千畝樹林。再雇傭了一些違反國家計劃生育政策,帶著老婆孩子背井離鄉跑到這裏的山民,讓他們負責看林守林護林。雖然兩年時間,那些栽種到荒山的樹苗,還遠遠沒有成材,但是放眼望去,整片山坡上樹苗林立一片生機盎然,相信不出十年,這裏就會變成一片綠色的海洋。

如果風紅偉在反貪局局長的位置上繼續幹下去,最多再用十年,就能完成他“植樹萬畝”的豪言壯志。

風紅偉也曾經陪市裏的領導,一起去邊遠貧困山區視察,並慰問堅持在那裏,給孩子們上課的老師。

那個在窮困山區執教的老師在十年前,曾經在深圳某個樂團裏擔任吉它手,收入就算是以現在的眼光來看,也相當不菲。就是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他接觸到了邊遠山區的孩子,他辭掉吉它手的工作,進入了山區,在山村小學,一呆就是十年。

面對這種具有獻身精神的人物,省市領導們當然是大加贊揚,記者們更是噼裏叭啦的一陣狂拍,把領導們和這位老師握手時那種珍貴的歷史一幕,全部記載了下來。至於領導們和老師同甘共苦,一起從幾裏外擡水,甚至和老師一起給孩子們做了一頓午飯,讓孩子們吃得眉開眼笑,更理所當然的成為當晚新聞欄目的頭條。

一周後,風紅偉又獨自一人回到了那個小山村,找到了那位老師。見面後,他直接問了對方一句:“你後悔了嗎?”

老師根本不知道一個反貪局局長,為什麽會去而復返,更不明白風紅偉這句話的意思,所以他沉默著。

“有人說,老師是蠟炬成灰淚始幹,我也知道,你一開始進入山區當了老師,是想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改變這個小山村窮困的面貌,可是很明顯,十年過去了,你並沒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