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再次攻擊馬特峰(第4/10頁)

梅勒斯和霍克都看著他們面前的泥土坑壁,以免目光遇在一起。

“我想有時我會忘記自己。”梅勒斯最後說,並向霍克露出一絲微笑。

霍克也微微一笑。“媽的。你把一場很好的說教變成了一個笑話,梅勒斯。”他把雙手插進防彈衣裏,眼睛看著梅勒斯,“梅勒斯,你有我希望擁有的一切東西。看到你他媽的對此是這樣不屑一顧,我真是嫉妒死了。”

“我有你希望擁有的一切東西?”梅勒斯突然笑出聲來。對他來說,這笑聲中其實摻雜著充滿痛苦的叫喊,“霍克,我什麽也沒有。一無所有。”

“你有腦子,你知道你要去哪兒,怎麽才能到達那裏。你把這叫做一無所有?”

“一分鐘以前你讓我感覺自己就像個麻木不仁的小人,現在你又對我說我很有才華,讓你羨慕。”

“我並沒有說你他媽的十全十美。”

笑聲未落,他們再次聽到遠處又傳來了迫擊炮發射的聲音。他們蹲下身體等待著炮彈爆炸。梅勒斯數著時間,想知道炮彈的飛行時間是否與上一次炮擊相同。結果卻是不同的。炮彈落在了山頂的著陸場附近,只有輕微的爆炸聲。

“霍克,”梅勒斯平靜地說,“你知道我們有可能明天就會死。”

“媽的,”霍克說,“是今晚。”然後他笑了,“你是不會死的,梅勒斯。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圍困在那天晚上解除了。伴隨解圍的,既沒有如雷的戰馬蹄聲,也沒有閃光的刀劍,更沒有吹奏的號角。空氣只要達到一定的溫度和濕度,霧就消失了。馬特峰聳立在他們的面前,在即將消失的光線中呈現出一片墨綠色。小夥子們從他們的散兵坑裏起身歡呼。北越軍的輕武器和迫擊炮火很快又把他們趕回到了坑裏,但一切都發生了變化。直升機能夠起飛了。

而且它們確實起飛了。直升機在自動武器的射擊聲和迫擊炮彈的爆炸聲中飛了過來。臉色蒼白的替補兵員們背著補給彈藥、靜脈輸液瓶、水和食物,搖搖晃晃地向著最近的散兵坑跑去。醫護兵和山上的士兵們則從相反的方向跑來,埋頭在震顫的機身裏跑進跑出,把傷員送上飛機,然後又趕緊尋找隱蔽所,以躲避來自馬特峰東北山梁上的機槍掃射。那挺北越機槍的位置早已暴露,但仍在對著陸場進行有計劃的掃射。然後飛行員把操縱杆向前一推,直升機拔地而起,載著喜形於色的傷員們繞著彎子飛到了視線之外,其中包括興高采烈、滿臉堆笑的肯德爾。

天快要黑時,D連的一個排終於趕到了。他們接管了梅勒斯和古德溫排之間的一塊陣地。那天晚上,己方的炮火開始鋪天蓋地地向馬特峰上砸去,構成了一道煙霧彌漫的保護屏障,這是丹尼爾斯引導來的支援B連和D連的掩護火力。小夥子們喝著酷愛和皮爾斯伯裏鬼臉飲料,吃著C口糧,愉快地相互扔著土塊。對他們來說,殘酷的一幕終於他媽的結束了。

然而對內策爾將軍來說,問題還沒有結束,而且離最後解決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通過電台敦促馬爾瓦尼上校加快進度。

但是馬爾瓦尼知道機會之窗正在關閉。北越軍司令部此時肯定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弱點,現在北越團可能正在加快向老撾撤退。內策爾希望天氣繼續保持惡劣,多給他一天時間,但祈求並沒有應驗,雲霧提早消散了。馬爾瓦尼哈哈地笑了。B連的那些倒黴的孩子們一定在詛咒內策爾,他得意洋洋地想。不,如以往一樣,北越軍當然明白分散撤退到老撾再重新集結的好處。如果他們真的這樣做,北越人可以一直藏在老撾好多年,等待再次適合發動進攻的時機。行動自始至終都存在著不確定性。“這就是一場冒險。”將軍說過,他希望B連的被圍困創造一個機會,讓整個24團都投入戰鬥。這本來會是一場出色的戰鬥。但是由於直升機飛行受限,海軍陸戰隊的進軍速度始終快不起來。

北越軍在馬特峰上部署了一支後衛部隊,以便在他們撤退時能夠保有這個高地,但是北邊的戰鬥卻結束了。由於他們的北翼已經暴露,沿多克容和甌筲山谷挺進的南邊兩支部隊也將向後撤退。當時間在自己一邊時,就沒有必要著急了,馬爾瓦尼心想。但問題也出在時間上。北越人是始終存在的,而美國的政策只能堅持到下一次大選。盡管如此,還是僅以半個海軍陸戰隊連的代價換回向前推進一大步的成績。由於全師都參與了進來,B連的總傷亡人數放在全師裏一平均,就不會顯得很多,每日戰報會簡單地把這說成是“輕微的傷亡”。這場戰鬥甚至不會登報。在敵人采取行動之前大大挫敗了他們的進攻,這算不上是什麽新聞。記者們關心的是熱點故事和普利策獎,它們跟這場只有輕微傷亡的戰役沒有一點關系。傷亡慘重的戰役既可以產生熱點故事,也能支持反戰政治。隨著時間的推移,持續不斷的壞消息會使平民大眾灰心喪氣,而美國人在這個星球上對於壞消息的容忍度又是最低的。馬爾瓦尼哼了一聲。最終他還得把戰爭的主導權交給那些越南人。他們總是把我們使喚來使喚去,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