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重返叢林(第4/11頁)

“在峴港有一個叫白象的地方,”費奇說,他脫下帽子,把他的黑頭發撫平,“那裏有圓眼睛的小妞。她們有的是紅十字會的女孩,有的是空姐。還有空調。甚至還有一個該死的賣奔馳車給國際開發署的大款們的德國姑娘。再有大約3個小時我就會到達那裏,我會把這個地方忘得一幹二凈。”

他提起水手袋挎到肩膀上。梅勒斯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突然覺得喉嚨裏像是卡了什麽東西。他看到費奇的嘴唇顫抖著,然後又緊緊地抿上了。平時,當費奇想要對連裏其他人隱藏自己的感情時,就會像這樣撅著嘴。

“你要照顧好自己,梅勒斯,”費奇說,“我會給你們寫信,把我的情況告訴你們。”

“我們很高興能這樣。”

“你告訴大家,等他們回到正常世界的時候來看看我。如果他們不願意,也沒啥關系。”

“他們都清楚。”

他們站在那裏,互相看著對方。對於費奇竟然能夠活著離開叢林,梅勒斯簡直感到難以置信。

快要天黑時,梅勒斯從槍炮軍士克隆普那裏買了一瓶傑克·丹尼酒,搭了一輛車到了海陸航39大隊,並在那裏趕上了最後一架飛往範德格裏夫特作戰基地的直升機。空洞黑暗的土地從他的腳下飄逝而過。他想起了呆在昏暗的連隊俱樂部裏的驚恐不安的卡西迪。如果真有那麽糟糕,他最好跟霍克談談這事。然後他想到費奇所說的那些美國姑娘,她們這會兒可能正在那個叫做白象的燈火通明的夜總會裏,跟國際開發署或“民事活動及革命發展支持計劃組織”(在)的肥佬們調情。然後他又想到正向著叢林覆蓋的黑暗群山中奔去的自己。還有10個月退役,他沉思道。這期間夠參加5次血淚之路式的軍事行動,攻打5次馬特峰那樣的山頭。梅勒斯現在知道,攻打馬特峰和血淚之路行動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兩者都只是普通的戰爭。

10分鐘後,直升機進入了山區,茫茫林海滾滾而來,呈現出的氣勢遠遠超過了最初山麓小丘上的叢林。梅勒斯拿出了地圖——現在這已成了他的一個不由自主的習慣——並在一個突起的山峰從身下一閃而過時判斷出了自己的方位,一條彎曲呈S形的河流圍繞著那座山峰蜿蜒流過。然後飛機又向後面漸次升高的更加高大、更為險峻的山峰飛了過去。

梅勒斯從背包側面解下溫哥華的劍,向一個開著的舷窗爬去,他從艙門槍炮手的身旁擠過去。與此同時,槍炮手一邊看著他,一邊悠閑地掃視著下方的地面。當梅勒斯到達舷窗旁邊時,強烈的氣流差點把他的眼罩吹落。他把眼罩拉回原位,跪下身體俯身迎著狂風,把手裏握著的劍伸向前方。梅勒斯盯著劍看了大約有半分鐘,把它銘刻在腦海裏,然後把劍扔進了一片薄暮之中。

劍翻滾著向後方落下去,在它掉進下方巨大而又連綿不斷的灰綠色世界中去前,他瞥見了它最後一星微弱的閃光。然後梅勒斯展開地圖,仔細地畫了一個叉標示出它落下的地點,並在旁邊注上了“VS”兩個字母,以此表示“溫哥華之劍”的意思。

艙門槍炮手搖了搖頭。“你們他媽的步兵哎,夥計,”他大聲喊道,“真是一群瘋子。”

梅勒斯於傍晚時分飛到了範德格裏夫特作戰基地的上空,盡管這裏的設施是那麽糟糕,他仍像很多人一樣在回到這裏時有一種回家的懷舊感。下面有幾點閃爍的燈火,那是北越軍的火箭彈陣地的遮光罩子不小心泄露出來的。

當他走出直升機時,一小群來自師部的校級軍官正站在下面等著上直升機。他們的胳膊下面夾著公文包,背著裝在發亮的黑皮套裏的點45口徑手槍。梅勒斯沿著黑暗的道路默默地向營部所在地走去,經過了他曾經等待著隨時開拔的禿鷹帳篷。現在這裏駐紮的是海軍陸戰隊19團的一個連,裏面的海軍陸戰隊員們有的在削木頭,有的在寫信,有的在清洗步槍,有的在玩撲克牌,以此打發無聊和恐懼。基地的氣氛明顯比上次他來時要溫馨多了。

他來到了B連的野營帳篷前。下垂的帳篷外表已經被人努力弄平整。帳篷內井然有序,水手袋整整齊齊地堆放在後面的木頭貨架上,而不是像過去那樣扔在泥地裏。那張舊寫字台仍在原位,上面點著兩支蠟燭。桌子後面坐著3個陌生人。

“需要幫忙嗎,隊員?”其中一人厲聲問道。他是新補充來的,顯然剛來不久。他的靴子裏插著一把刀。梅勒斯忍不住想要嘆息。

“媽的,”梅勒斯說,“這裏不是B連嗎?我是梅勒斯少尉。霍克和傷疤在哪裏?”

3個陌生人站了起來。

梅勒斯丟下背包,解開背帶,讓所有東西都乒乒乓乓地落在腳下鋪的金屬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