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起了個五更,趕了個晚集

在曾經群情沮喪的隴海前線,蔣介石召集將領們開會,說明情況,要求各部隊堅持苦撐,以等待戰局的進一步好轉,同時他下令將陣地向後收縮。

陣地收縮後,蔣介石以空間換時間,繼陳誠師後,又大批抽出重兵投入津浦線,其中包括教導一師、教導三師、第一師等部,在蔣軍裏都屬於主力部隊。

除此之外,蔣介石另從湖北調李蘊珩部參加膠濟線作戰,從廣東約請的第十九路軍(即“蔣蔡軍”)這時也準備用於津浦線的反攻。

蔣介石的電信機構為老蔣立下汗馬功勞,閻錫山的電務組亦不是吃素的,石友三給張學良的密電、蔣介石和十九路軍的往返電報均被其截譯。

石友三走到這一步,已是積重難返,無法補救,引起閻錫山充分重視的是十九路軍的北上增援。十九路軍具備著北伐時期“鐵軍”第四軍的骨血,其戰鬥力之強,從在衡陽擊潰張桂軍就可窺見一斑。聞聽十九路軍北上,沿途的蔣軍各部官兵無不面有喜色,士氣為之大振。

閻錫山坐不住了,他對這一消息感到十分焦急,並且認識到必須速戰速決,在十九路軍到達指定位置前,就將津浦線上的蔣軍予以擊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鑒於傅作義已經在津浦線受挫,閻錫山沒有把握獨自搞定這件事,必須借助於馮玉祥。閻、馮的結合本來就是一場錯誤的“婚姻”。從馮玉祥開始,大多數西北軍將領都對閻錫山心懷忌恨,認為他“為人柔奸欺詐,乃是多年為人所公認的大滑頭”。如果馮玉祥不是受了韓、石倒戈等事件的刺激,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與閻抱團取暖。之後兩人雖然結成了暫時的聯盟,但仍舊貌合神離、各懷異心。

從來的“政治夫妻”,都是“勢孤則暫時相顧,力充則互爭雄長”。現在閻錫山“勢孤”了,想到馮玉祥也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了。

在和周玳商談一番後,閻錫山親自寫了一封長達十余頁的信,並準備了五十萬元現款和大量彈藥、面粉,讓周玳一並帶去給馮玉祥,以便敦請馮玉祥指揮西北軍在隴海線發動一次大規模攻勢。

子魚論戰

在蘭封以西的羅王車站,周玳見到了馮玉祥。周玳先是透露了十九路軍即將北援的消息,接著說:“若是一直這樣相互對峙,曠日持久,殊非良策。”

周玳建議馮玉祥,趁蔣軍各部全力北調,後方異常空虛之機,從隴海線抽調六個至十個團的有力部隊,組成大縱隊,並以孫殿英為前導,向徐州實行大迂回,以抄襲蔣軍後路。

周玳預計,如果西北軍、晉軍能夠按照這種辦法在隴海、津浦兩線實施協同進攻的話,“敵軍必然受挫,我軍趁勢進取徐州,直搗南京,縱然不能活捉蔣介石,也可以隔江而治,平分天下”。

周玳沒有想到,馮玉祥看了閻錫山寫的信,又聽了他的話,竟然淚如雨下,哭了。

馮玉祥的部下對此場景大多見怪不怪,更有甚者還會爭相仿效,唯晉軍中難得見到這種奇景,周玳一時不知所措。

馮玉祥梨花帶雨般地哭了好幾分鐘,才對周玳說:“百川老弟(閻錫山)不知道我後方的部隊都是新兵嗎?這些青年未受鍛煉,若令其突攻徐州,是謂‘不教而戰,是謂棄之’,不是白白叫他們送死嗎?”

之後不管周玳如何再三解釋發動攻勢的必要性,馮玉祥都置而不答,顧左右而言他。

馮玉祥到底在想什麽,也許從他的幕僚的私下談話中可以看出端倪。當周玳帶著錢物彈藥來到蘭封時,幕僚們便悄悄議論開了,說:“閻錫山就是會‘急來抱佛腳’,他要早些時候送來這些東西,孫連仲不就打到蚌埠了嗎?津浦線哪裏會淪落到今天這樣的情況。”

幕僚們認為,閻錫山之所以在械彈糧餉的供應上“拖後腿”,是因為自知晉軍力弱,又不願意力量更強的西北軍率先拿下徐州,取得勝利。馮玉祥起初對這些說法還表示不同意,說閻對他是真誠的合作,可是馮的氣量其實也不大,很快他就和幕僚們有了一樣的感覺,說:“閻百川(閻錫山)這個葫蘆裏不知究竟裝的是什麽藥。”

第二天,正好蔣軍的飛機前來轟炸,馮玉祥便借機躲了起來。周玳找馮的副官長,說想和馮玉祥繼續商談。副官長推托說馮的去處很多,他也不清楚馮到底去了哪裏,沒法找。

周玳等了一天,都沒有見到馮玉祥,只好回去復命。經過蘭封時,他向正在蘭封指揮作戰的徐永昌談了見馮的情形。徐永昌向來都對馮玉祥抱不信任態度,聽了之後更是連連跺腳:“馮現在又動了野心,萬順橋撤兵的把戲可為前車之鑒,今後沒有好戲唱了。請你回去趕緊在黃河鐵橋上鋪好木板,並多架設浮橋吧(意即做撤回山西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