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途中(第4/5頁)

“起來,出發了!”前面的人很快便動身了。列車連帶的東西並不多,但我們背著很多東西,像馱畜那樣被壓彎了腰——我們帶著毛毯、防潮布、鋼盔以及沉重的冬季大衣。我們的皮帶上掛著全套彈夾包,身後的背包裏裝著飯盒,身子的另一側掛著折疊起來的戰壕鏟。防毒面具掛在我們的脖子上,擱在胸前,沉重的步槍用槍帶掛在頸間,來回晃蕩著。我們的手上還拎著個雜物袋,裏面裝著幹凈的襪子、內衣褲以及其他類似的物品。我們的全套裝備重達40磅。

久而久之,隊伍裏不時有人因精疲力竭而倒在地上。過了一會,喘了幾口氣後,他們站起身,再次掙紮著前進。許多掉隊的人看上去面色蒼白,病怏怏的,他們的體力被徹底耗盡了。

突然,一個傳令兵從隊伍前方跑了過來。“前面有個村子。”這意味著水和食物,我們獲救了!我們使出最後的力氣,拖著自己向前走去。我們很快便看見了房屋,盡管數量不太多,但還有幾個谷倉,顯然是屬於某個集體農場,就像我們在廣袤的俄羅斯大草原上看見的那樣。第一座小屋前有一口井,裝有絞盤和吊桶。

一名中士站在距離水井幾英尺遠的地方,等待著其他人趕上來。隊伍前面的幾個家夥冒冒失失地沖上去,想把水桶扔進井裏。

“等一等!”中士叫道。

但站在絞盤處的那個士兵已經放下了水桶,水桶落入了井中。中士提醒大家,井水有可能被下了毒。他走到一座屋子前,這座房屋的窗子上帶有漂亮的木雕,他走進門去,我們看不見屋裏是否有人存在。

很快,中士帶著一個看上去臟兮兮的人再次出現了。這是一個老人,長著濃密的胡須,穿著件俄國人特有的絎縫外套。中士用兩根手指拖著他的衣袖,把他拉到了水井旁。水桶已經從井裏被吊了上來,桶裏的水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中士用手指著桶裏的水,命令道:“俄國佬,喝!”

這個老家夥帶著狡黠的表情看著他,微笑著拒絕了好幾次,嘴裏不停地說著:“pan karosch,pan karosch,”中士越來越沒耐心,他一把抓住那個老家夥的脖子,把他的臉塞進了水桶,老家夥被窒住了,灌了幾口水。他看上去有些吃驚,但並沒有太大的不安,換句話說,井水是安全的。

“好了,大家喝水吧,”中士說道。一桶桶的水被打了上來,那個老頭也咧著嘴笑了,他終於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了。我們盡情享受著井水,一直喝到灌不下為止,然後又用水洗漱了一番。

但集體農場是個令人失望的所在,一點食物也沒找到。一間棚屋裏堆放著甜菜,還有些玉米穗。屈佩爾拿起一塊甜菜咬了一口,但馬上又把它吐了出來。就在這時,幾名婦女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呆呆地看著我們。魏歇特說,那個俄國老人提到了關於駐軍司令部和沒收的話題。這可能意味著某些德軍部隊或其他機構已經將所有能吃的東西都搞走了。

10月28日。我們餓著肚子繼續行軍。一個小時接著一個小時地過去了,我們汗流浹背,大夥兒都咒罵著,許多人大聲喊叫起來,只是為了讓自己放松一下,但我們必須拖著自己繼續向前,一公裏接著一公裏。突然,鄉村的寧靜被一陣模糊、跳躍的聲音打破了,“空襲——隱蔽!”有人叫道。我們趕緊散開,尋找隱蔽,就像我們接受過的訓練那樣,但剛跑開幾步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我掃視著天空,看見一些飛機正從地平線處朝著我們飛來,它們的尾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可以看出,這些飛機滿載著炸彈,正準備大幹一番。它們越來越近了——我們這才看見機翼下的十字徽記,原來是執行任務的德國轟炸機,於是我們站起身,朝著它們揮手。這些飛機帶著致命的“貨物”消失在東北方向。肯定是斯大林格勒。我們繼續向前跋涉。

“現在還有多遠?”矮小的格羅梅爾問道,他走在馬措格和我之間,這讓他感到很自在。馬措格聳了聳肩:“不知道,但我聽說我們明天就該到那裏了。”仿佛是某種回答,我們聽見遠處傳來了一陣沉悶的炮擊聲,聽起來就像是一陣滾雷。從聽見炮聲到天黑,我們一直能看見遠處的半空中所發出的紅色閃光。

“那就是斯大林格勒!”有人說道。

“那些燈光是怎麽回事?”瓦利亞斯用手指著遠處。

我們朝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半空中懸掛著一排燈光,就像是燈籠那樣。隨即,我們聽見了更加猛烈的爆炸聲,緊接著,我們看見一串長而明亮的“珍珠”從地面上升起,持續地升入空中,隨後便消失了。有人說道:“那是飛機在襲擊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