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穿過深不見底的泥濘

氣溫稍稍降低了些,夜裏甚至再次出現了一些霜凍,許多車輛得以借此機會駛出了泥濘。可是,隨著我們進一步的後撤,被翻攪得一塌糊塗的道路變得更加泥濘不堪。

在一名年輕少尉的帶領下,我們連經常承擔起後衛的任務,我們的任務是盡可能長時間地擋住敵軍,甚至在可能的情況下發起反擊。不過,通常說來,蘇軍攻擊我們時所使用的武力相當強大,我們根本沒有能與之匹敵的重武器。他們高喊著“烏拉”朝我們沖來時,我們通常所能做的是迅速逃離。唯一的結果是,我們這支小小的連隊變得越來越弱小。

在阿波斯托洛沃和謝洛科耶之間開始這場後撤時,我們至少還能說是“有組織的”。為了給我們的行李車和重武器爭取時間,以便讓他們穿過無盡的泥濘,作為後衛部隊的我們占據了帶有掩體的一座前炮兵陣地。我們接到的命令是,守住這座陣地,等夜幕降臨後再追上大部隊。作為加強,從其他單位調了幾名士兵給我們連,另外還包括一輛半履帶車拖曳著的一門75毫米反坦克炮。這座炮兵陣地位於草原中間,條件相當好,只有右側的向日葵地稍有些泥濘。

起初,這裏一片平靜:我們沒看見也沒聽見敵人的任何動靜。但我們知道他們正在不斷向前推進,隨時可能出現。他們肯定也知道,這裏已經沒有連貫的防線,要是我們給他們制造了麻煩,他們幹脆不理會戰壕中的我們,直接從左側或右側繞過。敵人從我們的兩側經過,留下的硝煙和灰塵非常明顯。

我們這位年輕的少尉將那座掩體作為連部。我的機槍陣地設在掩體右側一個狹小的散兵坑中,弗裏茨•哈曼負責保護掩體的安全,輕裝排位於左側。反坦克炮隱蔽在修建掩體時挖掘出的泥土所堆成的一個土堆後。芬德中士建議,應該將反坦克炮陣地往後移,他的看法是,一旦敵人的坦克發現我們的反坦克炮,會危及到掩體和我們的重機槍陣地。但他的建議被忽略了。

正當我和弗蘭茨•克拉默忙著改善我那挺重機槍的射界時,敵人的第一輪炮彈呼嘯著飛來。炮擊並未針對任何特定的目標—“騷擾性炮火!”瓦爾德馬說道,他站在側後方的一個散兵坑裏,用望遠鏡查看著前方連綿起伏的山丘。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他喊道:“該死!他們像一大群螞蟻那樣朝我們來了!”

通過機槍上的瞄準器,我也看見了敵人。俄國人就像一支白蟻大軍,帶著摧毀一切的決心朝我們而來。瓦爾德馬估計他們距離我們還有3-4公裏。對方的速度很慢,幾乎是在散步,但卻是以一種穩定的速度不斷推進。只要一個小時左右,他們便會殺至我們面前。可是,幾分鐘後我們又判斷出,敵人的主力並不是直撲我們而來,而是向著我們的右側而去。

“看起來他們會繞過我們,”我說道。

“我不這麽認為,”瓦爾德馬說道:“他們的右翼可能會迎頭撞上我們。”

就在這時,蘇軍的大炮朝著更遠些的前方開火了,轟擊著他們行速緩慢的步兵前方的空地。瓦爾德馬說得沒錯:要是俄國人這樣走下去,他們的右翼會掠過我們的陣地。我們首先該做的是保持不動,但如果敵人逼近到危險的距離內,我們就應該開火。瓦爾德馬也同意這種做法。可少尉的看法不同,他把我們叫過去,告訴我們,兩挺重機槍現在就應該開火射擊。

“簡直是發瘋!一公裏半的距離,這麽做完全是浪費子彈—我們會丟失陣地的!”瓦爾德馬惱火地說道。

於是我等待著。可其他的武器一齊開火了,於是我也打光了一條彈鏈。在我們前方,棕色的人群並未有任何停頓,而是繼續向前推進,就像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那樣。我的機槍隨後便卡殼了。

我咒罵著上了漆的鋼制子彈:一發子彈卡在了槍膛中,這種情況經常發生。我通常在敵人距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或者為了幹擾正在集結中的敵人時使用這種子彈,但我總會留幾箱質量較好的子彈,專等敵人發起正面進攻時使用。但我仍需要1-2根備用槍管,以便在戰鬥真正打響時使用。約瑟夫•施皮特卡是我們的攜彈手,他至少帶著一根備用槍管。可他在哪裏?

我問比特納是否知道我們的助手在哪裏,他告訴我:“他們肯定在掩體裏。”我必須去那裏找到他,於是我問了問瓦爾德馬。

“你去吧,我來操縱機槍,俄國人離我們還遠著呢。”

為了節省子彈,瓦爾德馬用短點射朝著俄國人開火射擊。掩體內,只有芬德和另外兩個人—其他人都被少尉派到附近的散兵坑裏去了。我匆匆點上一根煙,正當我走出掩體時,有人叫道:“坦克!”幾秒種後,一發炮彈擊中了掩體的頂部。我們的反坦克炮開了一炮,擊毀了對方的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