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國事顧問端納(第3/5頁)

此時,蔣已深諳政治鬥爭絕無道義可言,只有利益原則,利益相同則合,利益相悖則分。共禦外侮是兄弟,鬩於墻內是仇敵;晝長必然夜短,利此必然害彼;兩雄不能並立,兩辯不能相屈。他引桂、唐兩軍互為鷸蚌。

結果唐生智兵敗出走,李宗仁成了武漢的新的統治者。

原來桂、唐兩敵,現在火並後變成桂系一個,桂唐結怨。蔣介石便從日本西渡回國,在反桂基礎上又與汪精衛合作,通過汪拉攏唐生智,又通過譚延闿拉攏魯滌平,通過賀耀祖拉攏葉開鑫,把原來的仇敵變為朋友。

端納在紙上畫了個很有趣的公式,以證明蔣介石手段的高超:

唐、桂兩軍擊蔣,

蔣、唐兩軍擊桂。

但桂系李宗仁、白崇禧其狡詐亦不下於蔣,搶先與唐和平談判,也像蔣介石一樣,消除了蔣、唐兩軍夾擊的危局。

1928年1月,北洋軍閥與國民革命軍仍舊在津浦線上進行拉鋸戰。在暫時解決了內部沖突之後,國民黨必須集中力量進行“二次北伐”,完成國家統一。蔣介石回南京後復任總司令。為了完成北伐,必須調動各派兵力。若要調動各派兵力,必須進行利益分配,大家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老滑頭,誰也不願為別人火中取栗。蔣介石早已看透,人人都打著三民主義信徒的旗號,心目中真正信仰的上帝是他們本身的利益。

蔣介石通過國民黨四中全會舉行了“五巨頭”的政治權力分贓,他總司令自兼中央政治會議主席,另外成立四個政治分會。以李濟深、李宗仁、馮玉祥、閻錫山分任廣州、武漢、開封、太原政治分會主席,在軍事上恢復了四個集團軍,蔣介石自兼第一集團軍總司令,馮、閻、李分任第二、第三、第四集團軍總司令(李濟深保留了第八路軍總指揮)。

這種不是由於信仰而是由於利益的權力分配和聯合,本身已經構成了極為敏感的潛在危機,日後貌似突然的破裂,其實是一種必然的趨勢。蔣介石當然也明白這一點。馮、閻、李也都明白這一點。但蔣介石比其他派系有利的條件是他在中央,勢力最大,玩弄權術的手腕當然也是上乘。

奉軍在北伐軍攻擊下向關外撤退,張作霖也於1928年6月3日離開北平,專列行至沈陽皇姑屯時,被日軍定時炸彈炸死。張學良繼承父位。蔣介石派方本仁參加張作霖喪禮並同張學良談判易幟。張學良表示推行三民主義,決定服從國民政府。這時,北伐軍事業已完成,全國統一指顧可期。

1928年7月3日,蔣介石偕宋美齡和李宗仁到達北平,在西山碧雲寺舉行四總司令以及國民黨文武百官祭奠孫中山靈柩大典,祭告“統一大業完成”。

7月11日蔣介石召集四總司令在北平市郊小湯山舉行談話會,重演宋太祖的“杯酒釋兵權”,提出了《軍事整理案》。

當時端納看著蔣介石的《軍事整理案》,忍不住拍案叫絕,認為他比宋太祖厲害,可以說集機詐權術之大成。

當時蔣介石提出全國有兵一百六十萬,每年軍費開支達三萬八千萬元,占國家稅收百分之七十五,他提出全國兵額不得超過五十萬,軍費不得超過稅收百分之五十。但裁誰的兵呢?他先鼓動馮玉祥提出一個裁兵方案,即:有訓練者編,無訓練者遣;有革命性者編,無革命性者遣;有戰功者編,無戰功者遣;槍械齊全者編,槍械不全者遣;具體方案是第一第二集團軍各編十二個師,第三第四集團軍各編八個師,其他雜牌部隊編八個師。

這種只對蔣、馮有利的“裁人不裁己”的方案,自然不被晉系、桂系所接受。於是他又鼓動閻錫山提出一個只對蔣、晉有利而不利馮、桂的方案。蔣讓馮、桂、晉三方互相攻訐而得出有利於己的方案,後來在全國劃為八個編遣區:中央編遣區、海軍編遣區、第一編遣區(蔣系)、第二編遣區(馮系)、第三編遣區(晉系)、第四編遣區(桂系)、第五編遣區(東北軍)、第六編遣區(川、康、滇、黔各地方軍)。

端納詳細地列表,展示出中國各系軍閥的全景圖。他發現,在八個編遣區中,蔣擁有四個區(中央、海軍、一區、四區)的編遣權,然後把年輕有為但易上當的張少帥握在手中,那麽就剩下桂、馮、閻三系,各自唱獨角戲了。他可以站在中央——具有凝聚力的地位上,拉彼打此,也可以拉此倒彼,始終站在以中央對地方以多數對少數的有利地位……

端納那時還是張學良的私人顧問。他分析了各派勢力及其領導者,他認為沒有一個人能夠與蔣介石抗衡,他佩服蔣介石的意志與手段。除蔣介石外,他把當時中國軍政舞台上的要人排列了一個百人名單:從國民黨元老,到後起的實力派,他找不出一個能夠統一中國的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