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黃小毛的心情,此時此刻可以說是五味俱全了。他不相信自己的命運就這麽差,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原來出發的地方。

這時黃小毛又想起了小尉。小尉是他上大學時的女朋友,小尉人長得很滋味,哪都圓鼓鼓的,個子不高,上學的時候,活蹦亂跳的,很討人喜歡。黃小毛自然也喜歡,眉來眼去的,一來二去,兩人就好上了。小尉接吻的技巧很高,常吻得黃小毛上氣不接下氣的,每次接吻黃小毛樣子極其痛苦,臉色蒼白,氣喘籲籲,但渾身又似通了電似的那麽亂抖一氣。畢業前夕,兩人都發誓留在北京,只有那樣兩人才能白頭偕老。他們在一起山盟了,海誓了,理應在一起白頭偕老了,誰也沒有料到的是,小尉在北京聯系的單位最後告吹了,小尉只能回福州了。臨分別的那一晚,兩人都有了垂死的模樣,他們在校園外的公園裏,吻了一會兒,又吻了一會兒,生離死別的樣子。

黃小毛咬著牙說:沒關系,以後再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

黃小毛在最後時刻找過老周,把自己和小尉的關系沖老周說了,老周就嘬著牙花子說:難,難了,你怎麽不早說,現在各單位留京名額都定了,沒辦法了。

小尉閉著眼睛,偎在黃小毛的懷裏,兩只手不停地在黃小毛的胸前抓撓著,似乎自己要鉆進黃小毛的胸裏面去。

兩人都很有激情的樣子,這一分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見了。這種情緒籠罩下,兩人似乎都放得很開了。黃小毛的手伸到了小尉的衣服底下,先是在上面摸,後來又向下發展,這次小尉沒有抵抗,以前小尉對黃小毛是有警戒線的。摸到要害處,黃小毛戰栗了,小尉似乎很冷靜,她突然睜開眼睛沖黃小毛說:你要我,就拿去吧。

黃小毛受到了鼓舞,一翻身把小尉壓到了身下,這時,小尉又冷靜地說:我留不下北京,你跟我去福州吧。

黃小毛聽到這,動作僵在那裏,身上涼了一半,但他仍壓在小尉的身上。

小尉又說:不去福州也行,我留在北京,沒有工作,我去打工。

黃小毛徹底冷靜了下來,翻身從小尉身上下來,又伸手把小尉的裙子往上提了提。後來兩人抱在一起,都哭了。冷靜下來的兩個人都覺得那一切設想是那麽的不現實,當時的情況是九十年代初,人們的觀念還傳統得很。

那天晚上,兩人不知在公園裏待了多久,他們回到校園的時候,發現宿舍樓已經鎖死了。兩人沒處可去,只好在小花園裏坐了一夜。兩人相依相偎著,卻沒有生離死別那種悲涼,兩人的腦子,似乎都木了,昏昏的,不知想什麽是好。

天終於亮了,小尉從黃小毛的懷裏爬起,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攏了攏頭,沖黃小毛清晰地說:你看我一眼。

黃小毛認真地看了小尉一眼,然後小尉轉身向女生宿舍樓跑去。當天,小尉就乘上了開往福州的列車。她沒有通知黃小毛,黃小毛自然也沒法去送她。一段刻骨銘心的校園愛情就這麽夭折了。

黃小毛留在北京之後,便有很多人給他介紹女朋友,這樣那樣,或高或矮,或胖或瘦,說心裏話,黃小毛一個也沒有動心,他見這些女孩子的時候,眼前晃動的都是小尉的影子。小尉一去再無音信,就是有音信,也沒有辦法。黃小毛是個很務實的人。

再後來,別人就給他介紹了愛人小於。介紹人說:這是小於,北京人。黃小毛一聽北京人,眼皮就跳了跳,直到此時,黃小毛也沒把自己當成北京人,他總是有一種感覺,說不定哪一天,他就會一腳讓人把他踢走,滾回老家去。見到小於之後,他不知為什麽心裏一下子踏實了,他甚至沒有多看小於幾眼,便同意談一談了。談來談去,就結婚,生孩子了,通俗得很。

從戀愛到結婚,黃小毛也沒找到和小尉在一起時的感覺,他就想起一本書上的一句話:真正的戀愛,一生只能有一次。黃小毛不知說得對不對,反正他是這麽看的。

後來,他就接到了小尉的電話,電話是小尉輾轉著打聽到的。他一聽到小尉的電話,眼圈就紅了。小尉倒很平靜,說自己也結婚了。

他問:你好嗎?

小尉不假思索地答:就那樣吧。

她也問:你呢?

他也說:也那樣。

兩人就都不說什麽了,過一會兒電話就放下了。

從那以後,兩人經常通電話,此時兩人似乎都各自走出了陰影,一起回憶四年大學的美好時光。一次郊遊,以及教室前那棵杏樹等等,青春的記憶,永遠都是美好的。

有時也說點深入一些的話題。有一次黃小毛在電話裏問小尉:你家先生是幹什麽工作的?

小尉說:跟我一樣,也在機關。停了停又說:你問他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