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李雙林不知道,他們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這支絕望的隊伍已經走進了野人山。

野女人叫原,她秘密跟蹤這支隊伍已經兩天了,今天,她終於等來了下手的機會,她成功了。她扛著李雙林一口氣跑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她住在半山腰的山洞裏,山洞的石板上鋪著厚厚的細草,她把昏迷中的李雙林放在草墊上,自己跪在一旁,一邊喘息著,一邊點燃了石洞中的火把,火把“噼啪”地燃著,於是整個世界便亮了起來。

原的目光也似燃著的一團火,熱烈地望著昏迷中的李雙林,她小心地伸出手在他的臉上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那只手便拼命地顫抖起來,激動使她的眼裏含了層淚,在火把的映照下,閃爍著一種晶瑩的光芒。

原的陰謀終於得逞了,她興奮得不能自抑,於是便在石洞裏手舞足蹈,火把映照她的身影,在洞中的石壁上一會長一會短。

早在一個月前,原的陰謀就差一點得逞。那時,野人山也走過一支隊伍,那支隊伍人數眾多,是從東向西走,隊伍稀稀落落地過了足有七八天。原還是第一次看到山外這麽多的人類,她不知道這是一群怎樣的人,於是她在暗地裏觀察著,這是一支遷徙的人群,他們饑餓、困頓、勞累,看他們的樣子似乎走不出野人山,走不出這片密林了。

起初,原被這群人震驚了,她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麽多的人,她恐懼地呆望著這群陌生的人,待一切都清楚了,發現他們只不過是野人山匆匆的過客,原放心下來。這時,她的心靈發生了奇異的變化,她發現這群不同於野人的人們,每個人都生長得偉岸英俊,一點也不像野人山的男人。在原的心中,野男人簡直無法和這些人相比。原遠離野人部落,自己獨自在山洞裏生活,這是他們野人山的習俗,女子生下來滿十年後,便要離開部落獨自生活一段時間,直到性意識覺醒,尋找到第一個野男人,並與之結合,直到生下第一個孩子,野女人才有權回到自己的部落。野人部落過的是群居生活,以母親為家長而產生一個又一個小家,丈夫是不固定的,也就是說野人只認自己的母親,不認父親。

原單獨在山洞裏生活已經四個年頭了,在這四個年頭中,原逐漸成為真正的女人了,原第一次來紅之後,她便開始盼望男人了,男人在她的心中一夜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男人在她的眼裏變得雄性和美好起來。原在選擇著第一個男人,離開部落狩獵的男人不時地路過原居住的山洞,那些男人自然也知道原還是個單身女人,他們不時地在原的洞口唱歌跳舞,以此來吸引原的注意,希望原能選上自己。在原的眼裏,這些男人不是老就是醜,原在選擇男人的條件上心比天高。

山外這群陌生的人吸引了原,陌生、新奇使原的少女之心萌動了別樣一番情感。於是一個陰謀悄然在原的心房中產生了,那就是她要在這群奇跡般的人群中選擇第一個男人。

一個月前的隊伍,人很多,他們大都成群結夥地在原的眼前走過。原一直沒有尋找到機會。後來,原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那是一個雙腳潰爛的士兵,他顯然是掉隊了,拄著槍,踉踉蹌蹌地在遠離隊伍的後面前行,也許是因為饑餓或者是勞累,他終於跌倒了,昏死了過去。原就在這時出擊了,她毫不費勁地把那個傷兵背到了洞中,她喂他水,喂他吃的,使他終於蘇醒過來。原看到傷兵睜開雙眼高興極了,又是唱又是跳的,那個傷兵很害怕的樣子,縮在暗影裏哆嗦著身子。原用溫存的雙手撫摸著這個傷兵,在原的撫慰下,傷兵睡著了。後來原熄了火把,守坐在傷兵身旁,她的心裏洋溢著一份嶄新的情緒,她恨不能張開雙臂緊緊地把傷兵擁在自己的懷裏,用自己的愛喚醒沉睡中的士兵,但她沒有那麽做,她知道,傷兵太虛弱了,此時睡著了。她堅信,在她的照料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要讓這名年輕、英俊的傷兵一天天好起來,然後做她的第一個男人。

那一次,原無限溫柔地守了傷兵整整一個晚上,她用自己鮮活的舌頭,舔遍了傷兵的身體,後來,原發現了傷兵潰爛的雙腳。原的心痛了,她抱著傷兵的雙腳整整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原便出發了。她要出門為傷兵采藥,她知道山裏有一種草藥專門治療爛腳。經過千辛萬苦,原終於采到了那種藥,原興高采烈地回到了山洞,可山洞卻空了。原在山洞裏怪怪地叫了幾聲,山洞只有她的回聲。原瘋了似的跑出了山洞,她要尋找到那個傷兵,原一邊尋找著,一邊叫喊著,整個山林裏響遍了原淒厲、焦急的喊聲。

原找了一夜,天亮的時候,她在一棵樹後找到了那個傷兵。那個傷兵已經死了,他的屍體上爬滿了肥碩的螞蟻。原就愣住了,那一次,她在傷兵的身旁坐了好久,她趕走了螞蟻的糾纏,後來她又把傷兵用藤蔓吊到了樹枝上,這是他們野人部落的規矩,部落裏死了人,他們總是要把死人吊在樹上,只有這樣,死人的靈魂才能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