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在忠縣黨部書記長辦公室裏,黎天成又接到了馮承泰從重慶打來的專線電話:“天成啊,你們這麽快就偵破了‘井祖公祭大會毒鹽水’的案子,揪出了歐野禾這個日本女特務,實在令本座甚是欣喜啊!”

“謝謝老師的贊賞。”黎天成謙恭而道,“這一切成績的取得,都離不開老師的指導和點撥啊!目前,我們認為歐野禾背後應該還隱蔽著一小撮日本匪諜,忠縣有關方面正在深挖。”

“確實,誰也沒料到歐野禾這樣一個名頭響亮的大明星,竟也是日本女特務!”馮承泰重重地說道,“我已經讓中統局去調查她以前曾經受聘過的所有演藝公司,凡與她接觸和交往較多的政商人士都會受到全面審查。”

“還是老師想得細致周到。”

馮承泰在電話筒那邊深吸了一口長氣,突然淩厲問道:“天成,你覺得馬望龍和歐野禾的交往過程中犯的‘病’嚴重不嚴重?”

黎天成沉吟一會兒,很慎重地答道:“根據我的調查和詢問,馬處長應該和歐野禾只是單純的情人關系,可能會有一些被動泄密的問題存在。但,目前還沒發現馬處長主動變節、叛國通敵的‘症狀’。”

“可是韋定坤一份報告寫到軍統局和中央組織部,認為馬望龍既然與歐野禾有曖昧關系,便難免有些不明不白,建議‘中央組織部’把他調離忠縣,不再擔任塗井鹽廠的代理廠長。”

黎天成沉吟著反問道:“老師,你在這件事情上是如何權衡定奪的呢?”

“唔……這個馬望龍背後的來頭實在不小:孔祥熙部長為了他可是幾次登門找到果夫老部長、厲生部長求情說項,還聲稱馬望龍向蔣總裁進獻了‘天璽奇石’,功勞頗大。一時之間,果夫老部長、厲生部長對他都有些舉棋不定了。”馮承泰也不掩瞞什麽,開口便向黎天成說了個透徹,“這樣吧,你是忠縣黨團組織的第一線‘監察員’,你可以給中央組織部一個切實的分析和建議。”

“既是如此,天成便冒昧直言了。天成請老師和各位領導三思:韋定坤想把馬望龍逐出塗井鹽廠的目的是什麽?我認為,他是想借機自己來兼任鹽廠廠長!他若擔任塗井鹽廠廠長,我中央黨部的黨產處置事宜將來就難免落入軍統局的耳目之中了。”

“唔,我明白了。”馮承泰也是豁然開朗,一點就亮了,“既然馬望龍沒有叛國通敵的罪跡,還在忠縣與你合作得比較順手,那我們中央黨部便繼續讓他當塗井鹽廠的代理廠長。”

“中央黨部不愧是明見千裏,黎某在此佩服至極。”黎天成佯裝感慨。

不料,馮承泰的話鋒忽地陰冷起來:“聽你剛才那番話,你對軍統局、韋定坤也不是沒有戒心嘛!那你為什麽又和軍統局、韋定坤混在一起聯合圍捕歐野禾?你畢竟是中統局這邊的人,怎麽替別的部門去增光添彩?你知道不,徐恩曾對你很有意見哪!”

黎天成急忙回應道:“哎呀,老師這番話真是冤枉死我了。我也想獨立完成圍獵歐野禾的艱巨任務,也不想和什麽軍統局、什麽韋定坤聯手合作啊!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軍統局而今才是蔣總裁的正牌‘嫡子’,咱們中統局的地位哪比得過他們?他們手頭配設的各種器械設備,不知道比我們這邊的‘鳥槍鳥炮’先進多少倍?我黎天成縱有滿腹智謀,也是無可奈何啊。你以為我很想把功勞白白分給他們嗎?”

這些話一拋出來,馮承泰也無言以答。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語氣終於緩和了下來:“好吧。這些具體困難,我都知道了。徐恩曾那裏,我會去給你化解的。在忠縣,你們繼續放手大幹吧!這樣,我告訴你們黨部同志一個立功升職的‘捷徑’—你在下面做好了,包管比韋定坤他們更出風頭更得實惠!”

“屬下恭請老師指教。”黎天成急忙用謙遜的語氣答道。

“就是抵制共產黨,這是目前你立功升職的最佳捷徑!”馮承泰緩緩道來,“另外,我告訴你一個情況:這一次武漢會戰的成敗非常關鍵—根據我們從內部的絕密渠道得知的消息:蘇聯把武漢市的戰略位置看得極為重要,不然也不會指使人喊出‘保衛大武漢、拯救全中國’的口號!假如日本人一旦攻下了武漢市,就等於把中國的心腹地帶完全占領了,中國將來是絕無反攻之力的。所以,在他們眼中,武漢一丟,中國必亡。那時他們就會放棄援助中國,和日本緊急議和,免得遭到日本和德國的東西夾擊。到了那個時候,為了換取日本的停戰承諾,蘇聯甚至還會指令中共配合日本一齊攻擊我國民政府。因此,蔣總裁已經做了最壞的準備,對蘇聯不抱太多的幻想,在堅決抗日的同時,也準備積極抵制共產黨了。你們下邊把抵制共產黨工作做得好,便如同解決了蔣總裁的心腹之憂,何愁得不到高官厚賞?”